她一走,谢霏霏堆起来的浅笑就彻底的垮了下来:“谢成阴,你今天为什么入宫来,难不成是为了看我的笑话?看到陈皇后刁难我,给我下马威,你很开心吧?”
“喂,我刚刚才帮你说话!”裴谢堂瞪她:“分不分得清好歹?”
“你没那个好心,你只是想在陈皇后跟前露脸罢了。”谢霏霏压根不领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狐狸精。刚才眼睛一直往太子身上看,你是多耐不住寂寞?这才嫁给淮安王爷,你就忍不住想往外爬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裴谢堂懒得理谢霏霏,她今天进宫来,不过是打着谢霏霏的幌子到御花园,跟谢霏霏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径直走开。
谢霏霏在她身后喊:“谢成阴,你看我顺利进了东宫,是不是着急害怕了?”
“哈。”裴谢堂冷笑:“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谢霏霏在原地一脸愤恨怨念,偏偏发作不得,还要装出一副乖巧懂礼的好模样来。
裴谢堂离开谢霏霏,寻着记忆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宣庆帝不喜欢铺张浪费,但为了彰显与民同乐的意思,每一年的宫宴都很浓重,文武百官五品以上皆有席位,人多地方大,非正大光明殿及正大光明殿后殿照得殿连起来,才能坐得下。正大光明殿是前殿,照得殿是后殿,穿过照得殿,进入普安殿后,便进入了后宫。御花园在后宫和前殿之间,从普安殿出来,便是御花园。
每一年宫宴,裴谢堂作为女将都有资格入席,她酒量好,但因为回到京城的次数少,席间难免会有很多官员敬酒,招架不住,往往醉的快,醒酒也最频繁。
她有个秘密的场所,是每一次宫宴时悄悄用来醒酒的好去处。
是御花园锦鲤池假山里的一个小洞穴。
踩着御花园的栏杆进入假山群,踩着水面上的假山石头,进入最大的那座假山里,在这里,有一个弯弯曲曲的洞穴。
无意中发现这里,还是小时候跟朱综霖玩游戏误打误撞找到的,之后好多年,这里一直是她的秘密据点。
宣庆二十一年宫宴,她也来过这里。
裴谢堂站在锦鲤池边,看着水流婉转的假山,一时间有些愣神。还是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模糊的记得,她那天喝醉了,来过这儿。
四处看看,见无人注意自己,裴谢堂提起裙摆,脚尖一点栏杆,快速的进了锦鲤池的假山,几步晃进了山洞里。
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裴谢堂靠着冰冷的石头墙壁,将背脊紧紧的贴在石头上,心头一阵冷意,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回到熟悉的地方,早已物是人非,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摸索着石头往里面走走。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就站住了。脑袋一片空明,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
除夕那天晚上,吹着风,很冷,她醉醺醺的出了普安殿,摸索着往这里走。然后,她走进了山洞里,就靠在这个位置上。
中宫之中,一切如旧,裴谢堂还算得上熟悉,见礼后就落座,等着太子到来。此时已经不早,茶喝了两三盏,话说了一箩筐,终于瞧见太子妃来了。
她一进中宫,便先叩拜陈皇后,起身时对诸位王妃笑道:“各位妯娌都在呢,来得比我还早了一些。”
朱综霖受封永业王,他的母妃洛氏是咸阳名门,很是大方得体,被太子妃打趣了,起身笑道:“太子妃是个大忙人,哪里像我们,平日里什么事情都没有,闲来无事,只能四处走走,家长里短的说几句。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太子妃受封皇后,只怕还会更忙。这等福气,我们可羡慕不来。”
永业王妃开了口,二皇子朱简数的王妃平陵王妃也连忙说:“太子妃怕是一大早就忙着的吧,快坐下歇歇脚。”
太子妃笑道:“新人已经入府,晚些太子殿下会带着她过来。母后,你要见见吗?”
谢霏霏入东宫,做的不是侧妃,是没有资格见陈皇后的。只有陈皇后召唤时,她才能过来参见。若是小门小户,陈皇后多半不见,可谢霏霏是廷尉谢遗江的女儿,这份面子,陈皇后得给足了谢家,这也是裴谢堂直奔东宫来等谢霏霏的原因。
果然,陈皇后笑着点头:“见一见吧,都是一家人。”
太子妃早在意料之中,福了福身后,便出去了。
没多久,她和太子一同回来,身后跟着身穿艳红色嫁衣的谢霏霏。太子夫妻二人行了礼后,陈皇后赐座,谢霏霏才能上前来。
她压低了嗓子行礼问安:“贱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吉祥!”
“起吧。”陈皇后认真的打量着她,慈祥和煦的抬了抬手:“累了一天,你也坐吧。”
婢女搬过来软凳子放在太子妃的身后,谢霏霏小碎步踱过去坐下了。
裴谢堂一直盯着她似笑非笑的瞧,这目光很快引起了太子殿下的注意。太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另外两个王妃,显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用眼神问太子妃,太子妃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后,太子就笑了。
接下来的时间,是太子同陈皇后母子叙话的时候,大家都很识趣的不插嘴。
太子坐了一炷香时间,便起身告辞。
于是,中宫便只剩下一群女人了。
陈皇后训导了谢霏霏几句,便问道:“淮安王妃,本宫记得你同新人是姐妹,瞧着你们长得并不像呀。”
“回皇后娘娘,”裴谢堂淡淡一笑:“我母亲是江南商户戚氏,新人的母亲是怀城樊家,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哦,庶出。”陈皇后点了点头,低声喃喃。
话音不高,足够大家听见。
谢霏霏脸色不愉的瞥了一眼裴谢堂,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她在东宫过得好?
裴谢堂也有点不高兴。
陈皇后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打脸谢霏霏的意思,多半还是顺带着表达一下看不起自己的念头。陈皇后不喜欢朱信之由来已久,多半也是因此不喜欢自己。
可这人是长辈,谢霏霏是儿媳妇不好开口,她却少不得要替谢遗江维护一下谢霏霏,于是笑道:“按照道理来说是庶出,不过我们谢家是小门小户,个个女儿都是我爹的心头宝。再则,身份高低,跟人的品格高低没什么关系,从前的大藏王朝时,陪同藏献帝东征西战打下万里江上的贤贞皇后,她不也是庶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