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告诉父皇也没用的。”裴谢堂低笑:“贺世通死了,是满朝文武都有眼睛看到的事情,父皇自己也亲自验证了尸体,证明人确实是死了。你就算去说,父皇也只会当你是抓不到凶手的托词。如今尸体都没有,你想查证也没可能。”
朱信之脸色一变:“你把他怎么了?”
“烧了。这种事情,当然要死无对证。”裴谢堂两手一摊。
朱信之便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很简单啊,贺世通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棋子,他要是入了朝廷,就是对朝廷的不敬。他必须死。”裴谢堂很诚恳的看着朱信之:“王爷,你该明白这个道理,贺世通不是贺满袖,他不应该存在这个朝廷,他的存在,会破坏到朝廷的原则,就让他这样消失不是很好吗?”
朱信之不答。
如果策划这些只是单纯的让贺满袖从这个朝廷消失,她大可以让他突然发作某一种疾病,而不是弄出一个莫须有的杀手来。
他心中不安起来。
看着裴谢堂,朱信之的心里第一次充满了不确定。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要干什么。
而且……
她不再躲闪,不再敷衍,不再找理由了!
这一次,她连骗他都不肯了!
为什么?
好像从高行止受伤回来,从武举考试之后,她突然就变了一个人,变得令人捉摸不透又心生绝望——朱信之看着裴谢堂,她的眼神落在窗外,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她想离开!
他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的,朱信之没猜错。
裴谢堂想离开了。这个决定,并非是现在才做的,而是在高行止受伤之前,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只是高行止的受伤,逼得裴谢堂不得不看清一个事实:若她继续在朝廷搅动,她势必要牵连很多人,朱信之首当其冲,高行止紧随第二,所有她在乎的人,都会跟着她一同犯险。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还需要做一些事情,快刀斩乱麻。
尤其是朱信之。
他该去西北,因为自己的缘故,他被拘束在京城这一方天地,难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唯有自己离开他,他才会安身。
裴谢堂低头微笑,是时候,去面对那些他们都不想提起的真相了。
哪怕那些真相会让人觉得残忍。可疼痛之后,于他而言,又是一片新天地了!
朱清子悔得要死!
眼角余波瞧见曲雁鸣冷淡至极的模样,朱清子知道,自己已经被曲雁鸣记恨了。从前曲雁鸣虽说不喜欢她,但至少还是愿意跟自己说几句话的,今日之后,便同他彻底末路。哪怕她用了非常手段如愿下嫁,进了曲家,只怕自己也会一辈子被束之高阁,再也得不到曲雁鸣一个正眼——要是如此,让她眼睁睁看着曲雁鸣同别的女人温柔照料,还不如让她死!
宣庆帝的怒火不平,手边搁置着茶杯,二话不说提起茶杯,一辈子砸向了朱清子。
朱清子不敢躲开,被那茶杯打在耳朵上,茶水泼了她半边脸。
她急忙伏下:“父皇,儿臣知错,请父皇息怒!”
“朕懒得教训你。”宣庆帝气喘吁吁:“滚回你的雀罗宫,从今以后,不准出宫门,不准回你的公主府。你这般不听话,让你母妃好好教教你规矩!”
朱清子磕头,苦着脸退下。
她一走,曲雁鸣便抖了抖衣袍上前:“多谢陛下开恩!”
“今日的事情,你也有错。”宣庆帝叹了口气:“公主这事儿是错了,你呢,宫廷之中,连自己的衣袍都看不住。喝酒误事啊,天临,你已不年轻,难道要整日里这般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吗?平日里曲贵妃并不约束你,然而今日非要你前去庆林宫,你能否懂她的一片苦心?”
“是,天临知错!”曲雁鸣低声应。
宣庆帝又叹气:“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准备准备,如今新科进士都到了朝中,你这个当初的状元郎如此沦落成何体统?你是文科状元,武科新贵,本该荣耀至极,如今活生生把自己作成了一个混世魔王,因你的过错,耽误了社稷,你可知道?”
“天临知错。”曲雁鸣跪了下来。
谁都知道宣庆帝的意思,这么多年来,这样的话也不是被人第一次说起——曲雁鸣当初是同时拿下了文武科的状元之位,要是他不应试,朝中就能多选出两个人才来,好过他一人独揽,却一直无所作为。
宣庆帝见他今日的认错态度的确十分好,不像从前那般抵触,趁热打铁道:“既然如此,明日就去找吏部报道吧。”
“是。”曲雁鸣闭了闭眼睛,无可奈何的应下。
绥国公却很高兴,他的大儿子曲金鹤已在朝为官多年,他年老后,一直担心小儿子没有归处,如今小儿子肯入仕途,他便不必再操心这些。他高兴的谢过了宣庆帝,又谢过了曲贵妃,大殿之中,反而就是他最为宽心。
曲贵妃见宣庆帝着实生气,心头大石了却,跟兄长还有很多话要说,然而终究全部咽下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儿子,朱信之跟太子正在对视,她心中咯噔一声,便觉得不妙。然而,想到自己死去的大儿子,曲贵妃的心肠又硬了些许,太子确实需要一个管教,这个管教来得已经很晚,儿子既然答应查明真相,替自己的四哥报仇,就绝不会坐视不管,未来的事情,她会等着看。
眼下,她要做儿子最重要的仰仗!
曲贵妃站起身来,双手搭在宣庆帝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拿捏宣庆帝的太阳穴:“好啦,你也不要太生气,清子只是年纪还小,有些任性,等她长大一些,总归会好的。”
“年纪小?”宣庆帝失笑:“咱们女儿阳喜比她还小一岁呢,看阳喜多懂事。”
曲贵妃抿唇莞尔一笑。
提起女儿,她心中越发荡漾出对陈家和太子的记恨。先前,陈昭还向宣庆帝进言,说要让阳喜去和亲西蜀呢。
她方才只是提醒宣庆帝,朱清子多任性多需要管教而已!
宣庆帝说到阳喜,自然而然也想到了先前陈昭的进言,一时间跟着沉默了片刻,他了解一般的拍了拍曲贵妃的手,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你们都走吧。”宣庆帝疲倦的开口,挥了挥手呵退了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