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自打发现这个秘密,她总是这般摇摆。
她一会儿想替自己的小姐讨回公道,一会儿又觉得裴谢堂一点都不坏,对自己也好,对谢家也好,她要是夺了裴谢堂寄居的躯壳,这人或许会魂飞魄散,那就太对不起裴谢堂了。
“唉!”
篮子重重的叹气。
她认命的上前来,替裴谢堂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免得她翻身刺到自己,将簪子放下后,又忍不住嘀咕:“这么能睡,该不是得了什么病吧?祁蒙眼下走了,看样子,要请个郎中来府邸才行。”
今天中午的时候,御医院的太医们都跟着祁黔回宫去复命,祁蒙出府去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篮子心里想着,又叹了口气,放下东西出去。
裴谢堂当夜却没醒来。
她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
朱信之回来后喊了她几声都没喊醒,心头沉甸甸的,瞧着她紧闭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有没有呼吸。
想到这儿,朱信之颤巍巍的伸手,在她鼻子下放了片刻。
她睡着的时候,呼吸很浅,浅得像是没有。
朱信之着了魔一般,将手指从她的鼻子下拿走,又重新放在她的脖子上,感受着血液的流动。他闭了闭眼,心中就好似火烧一般,他压制不住,一根手指变成了两根,两根变成了四根,他稍稍有一点用力,就能感觉到手指下的肌肤冰凉而脆弱,仿佛他再一狠心,就能将她扼死在睡梦里。他睁开眼睛,双眸一片血红。
手指下的跳动,像魔咒,在不断的蛊惑他。
他缓缓的收起手指,将十指紧握,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朱信之不断深深的吸气,隔了片刻后,他才抬起手,愕然的看着他的掌心。他方才……是想杀了她吗?
他果真还是怨恨的!
他静坐了一会儿,让心情平复了很多后,才重新躺在裴谢堂的身边。
她还是没醒来。
朱信之蹙起眉头,这不像是泰安郡主裴谢堂,要知道裴谢堂的谨慎是入了骨子的,哪怕是她睡着了,旁人在她身侧动了杀念,她都能准确的捕捉到。然而,方才他的手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她却半点都不留意。
是她疏忽大意,还是对自己太放心?
朱信之茫然了。
隔了许久,他才躺在裴谢堂的身边。他不敢再伸手去碰触她,怕自己心底的邪念涌上来,会不甘心的将这个女人杀了。他努力的克制自己,甚至动用了内力,逼迫自己沉静下来,不能有一点点的情绪起伏。
然而,他刚躺下,睡着的那个人儿像是有所感应,自然而然的翻了个身,将他拥进了怀里。
他听见她睡梦中一句呓语:“凤秋。”
朱信之浑身僵硬。
裴谢堂的手微微一抖,继而露出笑容:“可能是因为我和裴谢堂都习武,你觉得熟悉?”
“也不全是。”曲夫慈撇嘴:“那个韩思军也习武,我就不觉得跟她亲近。”
她想了想,才说:“是气质和性情吧。我跟王妃姐姐投缘,就好像跟泰安郡主投缘一样,姐姐跟泰安郡主很像。”
“像吗?”裴谢堂勾唇。
她从未想过,第一个发现她跟泰安郡主之间关联的人,不是她的夫君,而是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
“像的!”曲夫慈很认真的点头:“虽说姐姐跟郡主不一样,郡主常年领兵打仗,性子比一般人更冷淡一些,姐姐却很活泼。可你们还是有很多地方一样的,比如都一样的聪明,一样的会照顾人,在旁人为难的时候,一样都会挺身而出。啊,对,还有说话的风格,其实姐姐你跟郡主说话的方式很像,只是姐姐更直白,郡主从前不是不想说,只是碍于身份,很多话不能讲。”
原来,她已细致入微至此。
裴谢堂听得一阵恍惚。
她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跟郡主也很熟啊!”曲夫慈不好意思。
然而,很快,曲夫慈就停住了话,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她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曾经,泰安郡主是很喜欢王爷的,为了王爷,郡主六年来不曾婚配,每每回到京城,哪怕是被王爷冷眼以待,她都甘之如饴。曲夫慈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她一点都不懂男女间的感情,只觉得王爷对郡主一点都不好。王爷是个没有心的人,郡主要真嫁给他,肯定要吃苦头。
可现在……
王爷对王妃姐姐掏心掏肺,真正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原来王爷不是不温柔,不是不懂爱,只是他的温柔和爱,从来没给郡主。
这一点,她替郡主不值!
裴谢堂不懂她心中萦绕的这许多弯弯拐拐:“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姐姐,你想什么时候送这个荷包?”曲夫慈扬了扬手中的花样:“我们要赶紧做才行,我估摸着按照姐姐的速度,三个月能完工就不错了。”
“要不了三个月。”裴谢堂目光垂下:“天足够。”
“不可能!”曲夫慈反驳:“你要习武,没时间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会很闲。”裴谢堂笑着看她:“如果我没料错,我会很快入宫,进了宫里后,我没那么快出来。宫里不好舞蹈弄棒,找点文雅的活儿做也是不错的。”
曲夫慈似懂非懂:“哦!”
既然这样,时间更紧急,曲夫慈帮着她,最终还是选了那副两人依偎的肖像,裴谢堂画的笔画很少,飘逸灵动,两个小人儿紧紧依偎在一起,就好像天生就生在一处,恩爱非常。曲夫慈压着梆,裴谢堂将花样画在梆面上,她原本想选黑色的布面,结果曲夫慈说这画要好看,黑色不好,最终选了银白色的底布。
做完画,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裴谢堂完全不知道要从哪儿下针,曲夫慈的生母是刺绣的好手,她自幼学习,当然难不倒她。
她在一旁指导,教裴谢堂绣花针法,倒不是太难。
裴谢堂问得很仔细,将曲夫慈说的都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