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扬威,隐患

今天是在京津地区,连败二十八名中国武师的俄国大力士奥皮音造访上海进行表演的日子。租借内的绅士小姐们,无论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俄国人,甚至是与华夏人从人种上更为亲近的日本人,都在为为奥皮音加油助威,仿佛只有胜利,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让他们在华夏大地上感觉到安全感。对于这群饿狼来说,就算要对食物的归属权进行抢夺,那也总得把眼前这头了病入膏肓的狮子咬死了再说。

他们都在都在幻想着“打断他们的脊梁,最好让这些华夏人像他们的大辫子政府一样,跪着跪着就能跪习惯,再把华夏变成下一个印度,远东的非洲……”于是,这一个个的贵族绅士,太太小姐们嘶吼着,咆哮着,把这将华夏人最后的尊严踩在脚下狠狠践踏的奥皮音视为列强们的大英雄。

而与这些人泾渭分明的对坐着的,是远比他们数量多出很多的中国观众,在这种气氛下,却是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也许是输怕了?也许是输习惯了。

随着一个穿着西式礼服却又留着大辫子,一副不伦不类样子的司仪,用他那来自伦敦郊区的英语进行完介绍。在观众们的欢呼雀跃中,奥皮音披着斗篷,昂扬着脑袋,迈着螃蟹步,带着股子连眉毛都快飞上天去的狂态,大踏步走上了擂台。等到走上擂台以后,将斗篷扯掉往台下随手一扔,一挺身把背部一伸直,一身的肌肉配上高大的身材,惊得中方观众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先是转过头给自己身后加油的观众一个飞吻,随后恶狠狠的盯着司仪,指了指他,面露不屑的说着些什么。

司仪对奥皮音却是不以为忤,看样子是挺习惯的,一顿点头哈腰后才转过头,指着对坐着的那些观众,拿起喇叭大声喊到,“你们这些黄皮猴子到底还有没有能打的?刊登报纸说要跟奥皮音大力士擂台比武的人呢?不来了吗?没人上上台的话,奥皮音大力士可就要走啦……”

司仪话刚说完,中国观众席这边瞬间群情激奋,各种各样的国骂与问候奥皮音和司仪母亲的话,脱口而出,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敢挪动到擂台旁去叫嚣。陈玄此时就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是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和旁边的刘振声一起,死死的按住身边的几个霍氏拳馆的弟子。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刘振声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甚至刘振声的额头上都是青筋爆突,显然同样被刚才的这些话挑起了火气。最后,几位拳馆弟子摆脱不了他们俩的掌控,也就只能悻悻的放弃上,坐在那无精打采的看着台上的奥皮音摆姿势,耍花腔。

正在这个时候,正主,登报扬言挑战奥皮音的霍元甲,终于在陈家几位学生的簇拥下走进了擂台举办地。看了一眼站在擂台中央的奥皮音,也没说话,先是径直走到公证席前在生死状上工工整整额的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走到观众席边与陈玄和刘振声碰头交流。

“师父,这个俄国大力士怎么看也就是力量大而已,我刚才仔细观察了,脚步没有章法,根本不可能是以技击为营生的人,而且虽然身高体壮,但是神态却有些虚浮,应该是酒色过度的症状。师父,这场擂台根本就是毫无悬念,这次咱们定要扬我国威,给这些洋鬼子一个教训。”

霍元甲却并没有回应刘振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转过头看着埋着头一言不发的陈玄,问到:“陈小友,我看你心中有事啊……”陈玄却像是没听见,只是自顾自的在想些什么,直到刘振声用肩膀耸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抱歉的看着霍元甲,“没事,霍师傅,只是这奥皮音在京津地区连胜二十八场,居然只是这样的人物,这事儿……透漏着诡异,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沉吟了片刻时间,“先不说这些了,正事要紧,霍师傅恭祝你旗开得胜,为我国人扬威!立志!”

而后,就是一场波澜不惊的比赛,与陈玄的预估没有偏差,刘振声也确实没看走眼,这个所谓的俄国大力士奥皮音,勇则勇已,虽然有膀子力气,可是无论从步伐还是闪躲来看,根本不可能是个从事职业搏击的人。这样的比赛,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霍元甲甚至都还没尽力,只是热身级别的的交手,就已经拿下了胜利。一时间,洋姥爷们的咒骂声,中国观众们被压抑已久的骤然爆发,这在租借的擂台,霎时间却成为了国人们找回尊严的地方。

正在这个英雄被观众们顶礼膜拜的时候,陈玄却感到自己的大脑无比的清晰,抛开一切杂念,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不在眼中,死死的盯住被人搀扶下台的奥皮音。观察了半天却也没有什么收获,“没什么破绽……难道真的是我太多心?”,却在奥皮音即将进入休息区以前,看到他居然松开了搀扶他的两个人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在他身边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戴着一顶礼帽,看不太清楚到底什么模样,两个人捂着嘴轻声细语的在交流着什么。最后,结束交谈的两个人就这样盯着台上被观众们簇拥欢呼的霍元甲,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一瞬间……陈玄感觉自己从脚底板,一股子寒气,透到脊柱,直冲百会。心知这事儿,肯定不止是为了针对霍元甲为了针对中国武术界,陈玄不敢怠慢,深怕被人看出些什么,赶紧加入到了庆祝的人群之中…………

………………

随着到场观战的诸多商界精英与爱国人士,为霍元甲在上海滩最大的酒楼举行完盛大的庆功宴。一时间场内是觥筹交错,仿佛这一场胜利就已经尽扫前弊,咱中国人就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似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前世在公司应酬时候,不喜欢这样的氛围,陈玄找了个机会推脱以后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酒楼下的江堤上坐下,想着今天的所得。

想着想着,陈玄把当前所得到有用的信息进行梳理,心中对于这些侵略者的计划已经略微推出来了些轮廓。正在他考虑什么时候找机会跟霍元甲商议商议的时候,却听见脚步声,惊坐而起,才发现正是霍元甲。“陈小友今天的精神状态与平时大不相同啊,是有什么话想告知我吧,现在可否方便?”直接被霍元甲说中心事,陈玄先是觉得有点惊异,转念想,觉得霍元甲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了,倒也不算奇怪。

“霍师傅,今天的事很不对劲,我感觉所牵扯的太广”左右打量了一下,又道,“慎媿兄前天也已经离开,我建议还是去农大叔那儿商议最好。”看到霍元甲主动提起,陈玄也就邀请霍元甲干脆去农劲荪的药店商议。这边,霍元甲听到陈玄先是提到了杜心五,后来又说去农劲荪的据点,心知陈玄将要说的肯定是一枚事关重大的事情,也不啰嗦,神色凝重的回了陈玄一句“可以”,就和陈玄一起急匆匆的向农劲荪的药店赶去。

………………

夜已渐深,到了农劲荪的药店以后,农劲荪吩咐伙计打烊关门,然后三个人就躲进了后堂,到了这时候,陈玄没了顾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得霍元甲和农劲荪心里一惊。

“这次的擂台是一个圈套,针对你霍师傅,目的是继续奴役我们中国人的圈套。”说完这一句,陈玄开始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给他俩分析解释,“令人起疑的地方太多,两位且听我细细道来,第一,这俄国大力士的水准太低,除了力量大,无论是敏捷,经验,技艺,都低到完全不像是一个以搏击为生的人,他那酒色过度的样子反而更像个俄国商人或者俄国贵族。第二,京津地区名家如孙先生等,相较于霍师傅与我都肯定要强过不少,面对此人的挑衅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而这位俄国大力士所谓的击败我们国家二十八名武师,既无名无姓拿不出实例,又只在他们国家的报纸上刊登,随后才转载在我们国家的报纸上,他的整个战绩似乎就是由这群洋人自己制造出来的,完全没有可信度。第三,我在比赛结束以后一直在关注这位奥皮音大力士,发现他表面上已经被击晕,实际上下场刚进休息区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并且……”说到这里,陈玄指了指霍元甲,“并且他和另一个洋人输了以后却在休息区谈笑风生,两个人盯着霍师傅你笑得很是开心,开心得就像是终于把中国这块美味的蛋糕吃进了肚子里一样……”

听完陈玄的话,农劲荪和霍元甲都是埋头不语,消化了一会儿后,霍元甲抬起头说,“按照小友这样说,这几个疑点确实环环相扣,看来确实有些问题,但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洋人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陈玄还没答话,却是农劲荪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先发话回答道:“先把元甲塑造成为国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在把这尊英雄塑像当着国人们的面砸得粉碎?”

“果然是干革命的,理解速度确实不一般。”虽然有些诧异农劲荪领悟的速度,陈玄却是点点头。空气一时凝滞,随后倒是霍元甲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任他等来多少人也无妨,我霍元甲对自己的一身业技还是有自信的,大不了拼个胜死败存,我也不能让他们奸谋得逞!坏我中华之崛起!”

农劲荪听完一脸的忧心忡忡,大概也是了解这些侵略者的嘴脸。而对陈玄来说,霍元甲最后的结局,前世在中国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叹了口气,他对霍元甲说:“霍师傅,毁掉你并不一定需要在擂台上……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