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元笑了，难以否认，他的笑容很好看，却让青妍感到无比压抑。

就像久远的记忆中，那些人面对父亲与爷爷时的笑容——并非字面意义上的笑，而是一种明目张胆地伪装，仿佛只要戴上了这张长在肉上的面具，便能肆无忌惮地宣泄他们心中无尽的霸道与贪婪。

每个人都不温不火地笑着，却都随时准备在下一刻，吐露出剧毒的獠牙。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只觉一阵阴森寒意自脚下升起，直冲心际，刺骨的寒冷却让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不能退，她的身后，也早已没有了退路。

天边的血月灼灼燃烧，却只带来无尽的凄凉；黑色的海，紫色的花，暗黄的砂砾，此刻都恍若蒙上了一层鲜红而妖异的薄纱。

许久，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决绝，如若这残酷的世间容不下一朵无垢的青莲，那么便染上这片灿烂的殷红又有何妨？人生在世，谁都身不由己的，父亲，母亲，不要，怪妍儿……

青妍压下心中的惊惧与迷茫，微微一笑，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古元，“既然古统领心中已有了计较，那小女子也不便多嘴，便依阁下所言，在此稍作歇息也好。”

还未等青妍说完，古元却是一脸苦涩地望向身后他们来时方向，“呵呵，只怕现在便是想吃顿好的也是不成了……”。

恐怖的威势猛然自那里传来，只觉一阵滔天煞气弥天而起，伴随着连绵无尽的凄惨哀嚎，恍若一支押解着无数亡魂的死军，正朝着这个方向缓慢而坚实地推进，本就昏聩的天光愈发阴沉，仿佛要榨尽世间最后一丝光亮。

恍惚间，青妍的气息为之一窒，只觉三魂七魄竟是不由自主地要趁风而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向身旁的古元靠近了几分，“古统领，这是……”

“看来，这黄雀我们是做不成了。”古元苦涩的笑了笑，背后斗气双翼一震便是腾身而起，朝着还有些愣怔的少女大声道：“还杵在那里做甚，不要命了？速随我去那个漩涡里。”说着，一指远方黑海之中兀自沸腾的巨大漩涡，一眼望去深不可测，宛若一只黑色巨口，呼啸着吞噬天地万物。

被一语惊醒的青妍立即张开青色羽翼，随着古元朝着凄风苦雨的海面没命似的飞去，口中却是碎碎不停地问道：“古统领，我还以为他们是你的援军……现在看来，他们到底是谁，竟让您也如此，唔，谨慎？”

像是怕落了对方面子，少女小心翼翼地想了个严谨的词汇，出声问道。

古元向来波澜不惊、衣服运筹帷幄的俊美脸庞此刻却也是“腾”地浮起一抹罕见的红晕，虽说是日后足以执掌一族的绝世天才，此刻却也只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涩少年罢了，自然难免有阵前失仪的时候。

一时间尴尬无比的他只得轻咳一声，看也不看身边少女，吞吞吐吐，“呵呵，其实，原本按照计划……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来得这般快，远古八族之事，一时半刻也与你说不清楚。”

好在海上风大雨大，天色昏暗，如此这般极速飞行，对方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然怕是又要无地自容了。

青妍闻言心中顿时清楚了几分，不禁暗自好笑，“古元统领无需惭愧，来者之势凶悍无比，也是小女子生平仅见——按您之前所言，实在难以想象对方皆是与我等这般同龄的少年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