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哭喊声中,赵老四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在他眼前的不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连案板上的猪肉都不如。
他把枪放回了枪袋,看了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女孩,皱着眉想了想,才把人抓起来夹在腋下,走出了破败的工厂。
在两人走了不远,徐小冬眼中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像是一方巨兽,将黑暗尽数吞噬。呲啦的声响在她耳边响起,还有人尖利的喊叫声,随后响起的便是散乱的枪响声。
整片天都被染红了,穿过黑幕,她仿佛能看到黑色的人影在火色里疯狂的乱窜着。焦臭味进了鼻子里,黑色的灰烬落在她头发丝上,她眼前成了一片火海,徐小冬紧紧咬着唇。
她以为她对人命已经够冷漠了,可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到这么多人死在她面前,还是以这么凄惨的方式。
“害怕了”,上方传来嘲讽的声音。
徐小冬沉默着,继而又是一阵粗粗的笑声。
“妈妈说四哥是对她最好的人。”身后嘈乱的声音被甩在身后,徐小冬轻声说道。楚辛辞是否说过这话,她不知道,但她现在只能说对自己最有利的话,哪怕是有一点可能,她也要努力的活下去,不让自己成为案板上的肉,谁都能宰割。
赵老四的脚步因为这句话明显乱了几分,他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
他的视线明显有些远了,小鸡崽似乎和十多年前那个娇娇弱弱会甜甜叫他四哥的姑娘扯不上一点关系,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同样弱的他用一只手就能把她们的腰掐断。
楚东来吩咐他把徐小冬带回去,他自然不会违逆他的话。
骤雨初歇,天际刚显鱼肚白,楚公馆蒙在一层薄雾里。湖面荡起一丝微波,沿着一条连通湖面的一条长桥可以直达楚公馆。
楚公馆建在湖面之上,白色的建筑是哥特风的味道,圆顶白墙,占着湖心最广阔的一片区域。周围依山傍水,景色秀丽。只是跟在大汉身后的的女孩却与这景格格不入,像是乞丐误入了殿堂。
徐小冬一直被带到门前,门口宽阔的院子间站了一个穿灰色棉布长袍的老人,老人身后站着一红泥色格纹衣服的女佣。
“四爷,早上好”,老人领着女佣上前说道。
“黄管家,大哥让我带她过来,你们先带她去收拾收拾”,赵老四指着徐小冬说道。
“老爷已经吩咐过我了”,黄管家看了一眼脏臭的女孩,神色未变,只一眼他就移过了视线。倒是他身后的女佣像是在秉着呼吸。
赵老四把徐小冬往前推了一巴掌,说道:“人我交给你们了,到时候可别再来问爷要人。”
说完,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往外走去。
徐小冬动了动唇,终究没说什么。
女孩孤零零地站着,两跟瘦得只剩下皮骨的火柴棍支撑着单薄的身体。衣服破旧,皮肤黝黑,全身只剩下眼白还能看到一点干净的颜色。
楚东来拿审视的眼睛看着女孩。和旁的人眼里的麻木和绝望不同的是,女孩那双深凹的眼睛出奇的镇静坚定。
她抱着手臂回望着楚东来,“妈妈去世前叫我一定要找到舅舅,她让我跟舅舅说她知道错了,不该不听爷爷的话。”
徐小冬把话说完,看到楚东来眼中一闪而逝的伤感,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一直提着的心也算稍稍放下了许多。
她刚刚那番话并非虚言,原主的确是楚东来的外甥女。说起来不过是个俗套又狗血的故事,楚家小姐喜欢上了家里司机,因为家里不同意而与人私奔,却发现所托非人,等追悔莫及之时,才发现为时已晚,不但家里和她单方面和她脱离了关系,还怀了身孕。
大概自知羞耻,或许是为了自己仅剩的那点自尊,楚辛辞即使过的再苦也没再想过和家中联系。原主十岁那年,生活的重担把她压垮了。
去世之前,楚辛辞自知自己男人是个什么德性,怕女儿在他手里遭殃。所以交代她让她找舅舅,寻个庇护。
然后眼睛一闭,再也没醒过来。最后一个能依靠的亲人过世了,原主哭地昏天黑地,实在没办法才在邻居的帮助下把已逝的母亲裹着席子埋在了城外面。
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孩来说,让她找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亲人难如登天。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她那个父亲在赌博输地精光之后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于是动了心思,要把小女孩卖到窑子里。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想尽最后一点父女情义,于是带着女孩去上海市区玩了一天。那是女孩最开心的时刻,她以为她的父亲回来了。却在第二天被骗去窑子的时候,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借着上厕所的时候跑了。
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才进了这个卖报团伙,才有了后来被打死而徐小冬穿越到她身上的事情。
原主记忆里的一幕幕像是电影一样滑过她的脑海,如果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楚辛辞无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同样也愚蠢至极,为了一个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人同家人决裂。
不过她现在占着原主的身体,显然没资格做什么评价。而且楚辛辞就算再差劲,也比那两个人只知生,不知养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不是她穿越过来,了解一些剧情的脉络的话,大概也不会想到身世可怜的孤女会和楚东来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原主就更不可能眼前的人会是她的舅舅,也难怪她会错过一次让自己改运的机会。
她原本就是赌楚东来对这个嫡亲的妹妹还存着一份情谊,拉她一把。
楚东来看了徐小冬许久,上位者迫人的气息一直笼罩着她,以他数十年看人的经验,想要看透一个人不过是一眼的事情,只是眼前的女孩却仿佛遮着三分迷雾,让他有些猜不透。
他做事向来谨慎,自然不可能因为一言两语就下定论。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后楚东来总算开口了。
“徐小冬,徐徐图之的徐,大小的小,冬天的冬”,徐小冬回道。
顶上的灯闪了闪,壁角的灰尘噗噗落了下来,把她枯黄的头发染成了灰色。瘦小的身影实在是太狼狈了,楚东来原是要说什么的,后来又住嘴了,转而对一旁的赵老四说:“老四,等办完事情,你把那女孩带回来,我有话问她。”
赵老四应了一声,他是个大块头,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像一座小山一样,方脸圆腰,很是壮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