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拳打了个空。这时,小屁孩才反应过来:他是按通常速度把左拳挥出去的,但因为对方中途稍作停顿,他挥出去的左拳没有挨上人,因为他继续上舞,想做完“掀波”姿势,没想到这个姿势将腋窝暴露出来……
“高手”,小屁孩第二个念头随即冒了出来。腋窝暴露出来只有一秒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确击中那里,这是何等敏锐的眼光,以及果断的心思……
但这还没有完,小屁孩第二个念头刚冒出来,他便觉得膝盖后的腿筋一痛,仿佛被人踢了一脚。长久的锻炼让小屁孩肌肉格外结实,这一脚的力量并不大,但,跟腋窝上的那一拳一样,力量不大的拳脚,怎么那样令人酸痛……当然,这些想法都是后来的。
当时,不由大脑作出判断,小屁孩闪电般提起这条痛腿,做了个泰拳的“膝摆击”,膝盖从外向内凶狠的撞击过来。
记得师傅教授这个动作时,曾说这动作非常危险。挨了一膝盖的人,会死的。可是师傅又说,如果让人近身攻击到身边,不如此反击,自己会死,所以……,小屁孩膝盖摆出去后,才恍惚想起:“这么说,我被人贴身攻击了?”
接下来的一切,对于小屁孩还说是场噩梦。膝盖摆击的动作,确实撞到了一个物体,但这个物体正在脱离他,于是,他顺着摆击的动作像是推着对方离开自己,然后小屁孩觉得浑身一阵不自在,那不是痛,是种说不出的难受——他的胃部遭了安锋重重一甩手。
人类对有些事情是不能忍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条件反射”这个词。小屁孩胃部受重击后,冲击力将胃部食物上逆,推送到喉间,他觉得一阵恶心一阵软弱。这时候他顾不得摆招式了,只能条件反射的抱住自己的肚子,随即,他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耳朵中了一圈,平衡感失灵……
接下来就是安锋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了。
小屁孩觉得各种蹂躏、各种残暴、各种摧残,都瞬时降临在他的头上,他像一支风雨中飘摇的小船,被安锋的小拳头推搡着,在风浪中摇摆不定,小拳头打人并不重,但却是各种酸痛各种麻痒。
这下子,他总算是知道,过去那群失败者是如何在院中丢下皮带的……
等到风平雨歇,小屁孩如同一滩泥似的,瘫倒在地上。整个交手过程中究竟谁怎么出招,他怎么应付,小屁孩头脑晕沉沉,完全不记得。
怎能这样?他怎么不按套路出招啊?有这样过招的吗?还有没有天理啊!
安锋收手,悄悄打量四周。幸好没到下班时间,幸好没有大人关注。
安锋变得一脸文静,仿佛地上瘫倒的小孩跟他没关系,他微微有点气喘,脚下稍稍移开几步,与欢闹的孩子拉开了距离,做出一副好奇看热闹的模样。
周围的孩子欢呼声震天动地,一个小孩大声嚷了出来:“姜娃子,叛徒,叫外人来我们大院闹事,你们是我们大院的叛徒!”
安阳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还等什么,动手!”
第九章还等什么,动手!
姜娃子老娘听到孩子抱屈,立刻怒火万丈,拉起孩子找上门来。她一路走一路哭嚎着指责安锋忘恩负义,竟然殴打“奶兄弟”。等安锋妈妈得到消息迎出门去,姜娃子妈妈喊的嗓门更大了。
“我养大的孩啊,长大了怎么反咬我一口,回头祸害我的儿子,有没有天理啊!”姜娃子妈妈拖长了嗓门唱到,见到安锋妈妈领着安锋迎了出来,立刻找准了目标:“冯秘书,你是公家的人,你要好好管管你家孩子,不能让他这样长歪了呀,他这样,你在单位名声也不好,是吧?”
安锋妈妈被人劈头盖脸如此一训,觉得很丢人,她双手拧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怎么解释。安锋推开妈妈的掩护,走上前来,带着孩子气的诧异地问:“妈,我是姜阿姨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姜娃子老妈伶俐的回嘴:“你不是我生的,是我养的……”
接下来不由安锋接嘴,姜娃子妈妈一通回忆,唱念做打各种倾诉,试图勾起安锋一岁前的记忆,但安锋更加诧异了,他好气的追问自己妈妈,问:“妈,难道你没付姜阿姨保姆费?”
姜娃子老妈哽了一下,安锋转过身来面对姜娃子妈妈,继续拷问:“拿了报酬,做完工作,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呀?你说是你养大的我,那我妈付的钱算怎么回事?难道如今拿钱不干活才是主流,一旦拿钱的人干了活儿,掏钱付款的人就必须感恩戴德?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周围的围观者嬉笑起来,没办法,安锋在大院的名声太好了。姜娃子妈妈也许照看了安锋几个月,但时间太久远,院子里的人几乎记不得。如今那这么久远、这么影影绰绰的事情来说事,况且姜娃子妈妈也不是无偿劳动,这么也感恩,莫非全院子娃娃都该被姜娃子欺负,一旦反抗就是忘恩负义?
姜娃子老妈被哄笑的人、窃窃讥讽的人说的下不来台,她艰涩的辩解:“可是……,可是,锋锋啊,我对你照看的可是尽心,你拉屎拉尿都是我apapapapapapapap……¥apapapap,这些情谊你都忘了,这些不是情吗?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记情,真是小白眼狼啊……”
多年以后,安锋因为这场吵架而成为院里家长们不可动摇的教育榜样。当时还没到五岁的安锋,言辞中的逻辑性却是大人都难以想象的。在围观人的注目下,他歪着头想了一阵,很好奇的追问:“姜阿姨,你说的道理我不懂,但我懂得道理跟你有点不一样——你收了我妈的钱,做事精心点,这不是底线吗?这应该是付钱人对你的最低要求呀。否则,我妈跟你非亲非故,为毛给你钱?你就做到了最低要求,凭什么还非要人感谢?
哦……姜阿姨刚才说我不记情,什么情?姜娃子偷喝我的牛奶,偷吃我的糖,阿姨都站在旁边看着,阿姨说的‘忘恩’,说的是这个吗?”
没人会想到安锋很小就有了自我记忆,他记得自己的婴儿牛奶被姜娃子喝过,他还记得妈妈塞在自己衣兜里的糖果,被姜娃子哥哥强行搜去,分给他两个弟弟吃,他记得自己的玩具被……安锋决不信姜妈妈对此毫不知情。他记得每次姜妈妈都站在旁边看着,只是软弱的劝自家孩子别太过分——仅此而已。
安锋这句追问,将母亲的最后一点歉疚吹走。接下来姜妈妈虽然撒泼哭闹,坚决不承认有这种事,但安锋妈妈信了,围观的观众也相信了。众人议论纷纷,纷纷低声谴责。
安锋接下来一句话让姜妈妈彻底偃旗息鼓。他说:“姜妈妈回家吧,你别闹了。姜娃子拿没拿小孩的的糖,这事该问谁?阿姨照顾的那些小孩子不会说话,他们无法指责姜娃子,但姜娃子兄弟仨从没缺糖吃,他们最喜欢在外面炫耀,喜欢拿糖馋人、换钱换玩具的,满院的大孩子都看到了。阿姨说得清这些糖怎么来的吗?
嗯,这事吵大了,姜妈妈以后还想当保姆吗?”
姜妈妈呆愣半晌,安锋不慌不忙补充:“姜阿姨,你过去老说:娃娃的事情大人别搀和。姜娃子以前欺负别人时,老嘲笑那些娃娃向大人告状,还要求我们别跟这样的人玩……姜阿姨,你以前是怎么对待告状人的?今天,是姜娃子告状在先吧?”
姜妈妈彻底没话了,在周围人的谴责下,她一咬牙,道:“好,娃娃的事情大人别搀和。这话是你说的,你这孩子记住今儿的话,今后别找我告状!”
姜娃子妈妈没说出口的话是:我家有三兄弟呢,你家还有一个小弟,不信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