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过几秒,凌曜对面的男人突然望过来,远远地盯着苏离看。
夜色朦胧,苏离却见那人的眼神有些迟疑谨慎。
随后,或许是受那人的目光指引,凌曜也回过头来,一眼看见了苏离。
很快,他转过去,继续跟那人讲话。
街上行人还有,车子倒不多了,苏离靠着一棵树,在想他们聊什么聊这么久,没谈好价格么。
没过多久,那人完话离开了,形色匆忙,凌曜转身往这边走来。
苏离挺直腰杆,等人近前了问:“车找好了?”
凌曜:“没。”
苏离讶异:“那你们刚谈什么?”
他往回走:“谈最近猎货市价。”
苏离难以置信,跟上去:“就问这个?”
他显得很平静:“嗯,以前的生意客。”
苏离有些无语,又说:“我还以为你找着车了,现在天都暗了,能回去吗?”
“要是真回不去你会闹吗?”他问。
苏离听出来:“什么意思?”
凌曜:“我找了几个常开车的,都说晚上不出车,怕雪天出事,明天一早才有。”
苏离沉默了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凌曜反问。
这时两人刚好路过卖冰糖葫芦的巷子,苏离这才想起事儿来,说:“我想倒些钱。”
“倒钱?”凌曜好奇,“买什么?”
“喏。”苏离抬下巴指了指。
凌曜看过去,一个卖糖串的,那人见到苏离,不忘招呼说:“有零钱了吧,买几串呗。”
凌曜转而去看苏离,问:“你要买这个?”
苏离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不可思议,倒像是在跟她确认。
她略微点了下头。
凌曜伸手去掏口袋,抓出一堆硬币,有七八个,伸手一摊说:“去买了吧。”
苏离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嘲几句,难得见人这么好说话,心安理得地捏了三个过来,又多问一句:“你身上还有钱吗?”
他挑眉:“怎么,不够?”
“不是。”苏离看他这一身,推测道,“我看你不像是用钱包的人。”
他淡淡一句:“平时没有用大钱的地方。”
“不存点老婆本?”她开玩笑道。
“存了。”
“存了多少?”
他眯起眼看她:“想知道啊?”
苏离的确想知道,虽然那笔钱多少都跟她没关系,她以前也从来不关心男人口袋里有多少钱。
但此时此刻,她清楚知道自己这样问,并非在乎他身后有多少资本,而是想听他会不会回答,哪怕他说他只有一条狗一把枪。
凌曜指了指她身后,说:“把吃的买了,我再跟你说。”
苏离一听,转身就走到卖主那儿,专拣大一点的挑。
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七八岁小男孩,直接嚷着要苏离已经拿在手里的那一串。
苏离揣着童心挑了好久,自然不肯放弃,耐心哄着说:“小孩,这是姐姐先看到的,你选别的吧。”
小男孩不依:“你还没付钱,我也要这串。”
苏离快速将钱付了,即刻声明:“现在是我的了。”
小男孩快被她气哭,卖主哄着帮忙又挑了一串大的。
苏离举着胜利品转身,就见凌曜站在原地看着她嗤笑说:“瞧把你得意的,跟一个小孩子争,你也是个孩子。”
“是啊。”苏离拆着塑料膜包装,“我为什么不能再装一回小孩呢?”
凌曜无话,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提醒:“不先吃面?”
苏离刚舔了一口,尝起来挺甜,她重新包好,自己也笑:“我忘了。”
凌曜说:“走吧,姜进也真是,不看着你。”
“我这么大人了,需要看着吗?”苏离走了两步,突然回想起来,叫住他说,“哎……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什么问题?”
她不满:“你得了健忘症?”
“哦,你是说我有多少老婆本?”
苏离低嗯一声。
夜色烘托下,他微低着头看路,轻笑的表情忽然带着些痞,说:“你问我这个,以什么身份?”
苏离:“什么身份重要吗?”
凌曜笑着侧过头来,语气忽然郑重道:“在我们那儿,你把一个男人的家底问完了,是要嫁给那个人的。”
17
行来的车子都弃在断路边,留几个人善后,其余的继续争分夺秒上路,跟另一边的人接头。
追查队的男人个个身强体壮,步子迈的急,连走半个小时都不带喘,也不见停下来休息片刻。
纵使苏离平时没少光顾健身房,也不太能吃得消这山路间的连途跋涉。
雪虽然静止了,但山风劲烈,刮在脸上些微刺痛。
苏离搓了搓手,呼热了去捂脸。
横水沟下游水势缓流,大面积结冰,雪覆在岸桥边,厚厚的一层。
凌曜走在她稍前边,偶尔回过头看她以及身边的人,每当那时苏离都心有感应地低头看路,去瞧有没有什么坑陷地。
如此往复几次,她甚至怀疑对方是出于某种特有的关心。
她含掺着这种心思,又不能明确地去求证,周围一帮心无旁骛的男人,连个出声的都没有,基本只打个谨慎行事的暗号,气氛在眼色暗示中变得格外紧迫。
苏离被带的不得不提神敏感起来,耳边偶尔捕捉到山林中的细微动静,都紧张地朝那瞄好几眼。
有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是小猎物。”
苏离回过头,发现他正站在自己肩右边,不知什么时候慢下来的,似乎特意来解释。
“还要走多久?”她关心的是这个。
走的越久,说明离未知的危险越近。
凌曜给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矗立的一座电塔,说:“那边绕过去,就是星河坡。”
苏离走得有些麻木,望过去点了点头,脚步稍微顿了一下。
“累了?”情况特殊,他语气倒不如先前那么硬,压低声音说话,带着一种别致的低柔。
她右脚趾头全纠结在一块儿,皱眉说:“鞋底好像湿了。”
凌曜低头看了眼,她的鞋面上扑了不少雪沙,走势也比较怪异。
眼下没有回路,他眉间显忧,问:“能坚持吗?”
苏离读书时候是长跑能手,耐力还是有的,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不想让人看扁。
她呼了口气,说:“你看我像是坚持不了的人吗?”
凌曜捉见她眼中浮上来的底气,轻笑了下,说:“也是,你要是撑不住,那就是在打你这个招牌记者的脸了。”
苏离心底啧一声,又给他添上一词,睚眦必报。
星河坡名字好听,但坡形不太平整,比较陡,间或有缓坡,种了一半林木。
这块儿地方大,望过去一片宽阔,紧随着脚印走,很快进了繁茂竹林。林间杂树盛多,越往里走越让人迷茫,有错失方向的感觉。
凌曜带头到前面领路,但路并不好走,得抓着竹棒子才能避免滑脚。
苏离全程不与人搭话,但擅于捕捉旁人说话的点,一来二去也听出些情况。
他们此刻与山外边的人接线,眼看目的地就要汇合,但抢劫犯仍是没出现半个人影。
姜进跟在苏离边上走,顾自揣测:“这前一个死,后头难保不再死一个。”
苏离想起刚才在山谷里的情形,说:“你不往好点想吗?”
姜进早已认定:“听过一句话没?人为财死。”
苏离问:“那这些财还在他们身上?”
“肯定揣兜里逃着。”
苏离摇头:“不是自己的,抢来有什么用,里面又不能花。”
姜进跟着感慨:“所以人都有侥幸心理,想着万一成功了呢,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功。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到苏离心坎里去了,是啊,父亲在时,也是那样的人,但即便成功那么多次,也会有一次失败让人无法挽回,甚至还背上了罪名。
交易毒资这样的污蔑,她早晚要为他洗清。
下星河坡的时候,大伙儿都有些失望,显然是扑空了。
正当郁闷不解的时候,前方接头的人过来了,当面报了一个消息,说是刚不久前山里有人办喜事,一大辆婚车去流池镇的路上没有阻拦。
徐警官心头正窝火,一听劈头给了个训:“当时怎么不给拦着?”
接头人小心翼翼道:“那帮结婚的赶着去讨彩头,人多气势大,说是半路停了要得晦气,又坚持他们都是自己人,怎么说都不肯配合。”
徐警官沉住气,问:“那派人跟了吗?”
“有,直接跟到人家里。”
徐警官暂时稳住,说:“有问题就要盯,让跟着的人仔细辨认下。”
有手下急眼问:“如果不是,那我们现在难道走错路了?”
凌曜沉默良久,到这时站出来说:“不用担心判断错误,一路过来都是有利的逃跑方向,问题就出在这个婚车队上。”
苏离不禁想:那这些人不是傻子吗,引狼入室都没发现?
接头的人似乎认可凌曜的话,点头道:“当时我们只是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因为怕真有犯人会劫人质,就没有坚持,而且……”
徐警官:“而且什么?”
“而且这时机出现的时间刚刚好,现在看来在这山里没有别的人了。”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判断。
就在这时,又一条重要线索进来。
通过警民联讯,有人上报办婚事那家今天收到一笔彩礼,是一串大黄金链子,来人据说是远房亲戚,特意来道喜的,目前就坐在随行的婚车上。
徐警官随即问:“确认了没?”
“确认了。”那边万分肯定道,“人和项链都确认了,都说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