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沟通了这么久,天色已经逐渐变暗,等方敏做了饭我们吃过之后,已是深夜。方敏被折磨了这么些天,早就精神疲倦,平时是害怕睡不着,如今我的到来,让她放松了不少,在沙发上躺下,很快便睡沉了过去。
不多时,我便看到睡梦中的方敏眉头微蹙,显然已经进了梦境。我朝着祭祀恶灵点点头,示意他与我一起进入方敏梦境一探究竟。
祭祀恶灵自然不会拒绝,不过他没着急行动,而是大手一挥,先布下一层厚厚的屏障,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
此时我们身在陌生环境,本该小心为上,我没想到这一点,祭祀恶灵却是心思缜密。待他布下屏障之后,我们二人同时将手伸到方敏的额头上,随后眼睛一闭,意识便连通到了方敏的梦境之中。
刚一进入,我抬眼便看到前方层层迷雾之中,笼着一个人影。只是任凭我如何凝神细看,却依旧看不分明。很明显,以我的修为,根本无法突破这恶鬼的护体迷雾。
先前我还觉得这鬼物只有鬼将修为,但如今看来,恐怕是我低估了他。
所幸的是,此时还有祭祀恶灵在,我没再做无用功,而是转头询问祭祀恶灵,这鬼物究竟实力如何。
祭祀恶灵很快便回答我说,眼前这鬼物有阳神巅峰的实力。
阳神巅峰!
听到这四个字,我心里不由一惊。鬼物修行,远比活人更难。那袁老爷子下葬距今,不过才区区数年时间,竟能到如此境界,着实闻所未闻。
此时那恶灵也注意到了我们,迷雾之中的身影转头望向我们,阴恻恻的问道,“尔等是何人?”
祭祀恶灵自然不会理会他,我则是略一思索,开口道,“鬼有鬼道,人有人途。老爷子当年之事,虽与方敏处置不当有关,但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下了,为何今日又要作祟?”
我之所以如此问话,一是询问缘由,二则是确定这老者的身份。毕竟刚才方敏语焉不详,此事还不能完全确定。
那恶灵此时却是抬脚从那迷雾中走了出来,冰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老衲行事,何须与你解释?”
听到他这回答,我却是又愣住了。
他似乎是承认了身份,但这“老衲”的自称,却又是何故?
还不等我想明白,他的身影却是从那迷雾之中完全显露了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硕大锃亮的脑袋。
这袁老爷子的恶灵,赫然是个光脑袋,上面还有清晰的几处香疤,细细一数,足有九个之多。
据我所知,佛门除了剃度仪式外,还有“清心”仪式。即入寺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成绩优秀者,老和尚会用线香为他们点上僧侣生涯的第一颗戒疤,称之为“清心”。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如果表现良好,则有资格得到第二个戒疤,名为“乐福”。一般而言,如果顺利的话,寺里一些年长的老和尚大多可以拥有五六个戒疤而像一些重要寺院的住持,则有八、九个戒疤。
据方敏说,这袁老爷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为何此时却变成了一副和尚模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电话里方敏的声音依旧急促,说她最近这些天,每到晚上,就会梦到一个老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阴恻恻的眼神让她十分畏惧。而且这个梦一做就是许多天,让她寝食难安。
她先前做过红白知宾,对撞鬼中邪之事也多有耳闻,出了这事之后,她很快便去找人求了张符,晚上睡觉时,放置于自己胸口位置,以保平安。
结果没有求这符还好,求了符箓之后,当天夜里,那老头再度出现,而在她出现的同时,方敏便觉得胸口传来火灼一般的疼痛。她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胸前放置符箓的位置已经烧了起来,等她手忙脚乱的把火扑灭之后,那符纸只剩下了小半截。
符箓着火,方敏只觉得更加凶险,一夜未敢合眼。第二日一早,便拖着疲累的身子,找到了给她符纸的道士,想再寻其他方法。谁知刚把此事说完,那道士面露惊恐,二话不说,竟是直接跑路了。
到了这般境地,方敏束手无措,也没有其他门路再找懂行之人,情急之下,却是忽然想起了我,贸然打来电话求救。
听完她的诉说,我眉头微微皱起。此事不用多想,便知是恶鬼为祸,能一现身,便让符箓无风自燃,这恶鬼至少也有鬼将修为。招惹到如此鬼物,方敏能支撑数日,也算神奇。
只是我心里有一点想不明白。当年我见方敏眉心深处有阴气环绕,认定她已经被那袁老爷子的阴魂锁定了,不日必遭灾祸。此后她不管是惨遭横死,还是平安无事,我都能理解,可这数年之后,却又出事,到底是何道理?
此番厉鬼,是她新遇,还是当年那袁老爷子的遗祸?
若是新遇,这厉鬼修为虽是不俗,但以我如今修为,加上祭祀恶灵还在身旁,处置起来无甚困难。可若是当年那缸葬的袁老爷子遗祸,此时恐怕就更加凶险了。
当年我修为不高,听闻缸葬之礼,只觉得肉体凡胎无法承受,加上袁老爷子死时已有尸变征兆,双重作用下,必生厉鬼。而这些年来,随着修为的提升,此事我也曾多次思索,只觉得其中隐藏的凶戾,远比我当初所想更多。
那老爷子死时的尸变征兆,很大程度上是他死时还有一口气,呈现活死人状态,此后以佛家重礼下葬,魂魄难散。此时他的阴魂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神异状态,困束于缸棺之中,会发生什么事,实在难以推测。
我思索之时,方敏求救的声音愈发凄婉,哀求着让我一定救救她。此事是我当年偶遇,这方敏与我也算有几分善缘,此番求到门上,我自然不好拒绝,再加上我对当年那缸葬恶灵也颇有几番兴趣,于是便在电话中应下,让她发下详细地址,我尽快赶去。
此番与姽婳分别,我原是打算会深圳一趟,做些准备之后,前往泰国大王宫,寻找当年的黑衣阿赞阿拉提。但此时忽发此事,我还是决定把泰国之行延后。
挂了电话之后,我便将此时说给祭祀恶灵听,他先前连佛家都不知,听我说这缸葬之类的事务,更是无甚兴趣,只说需要去便去,他无甚意见。
说话间,方敏的信息已经发来,我仔细看了一遍,将地址记下,然后便转道往闽省行去,方敏的地址,便在闽省省城。
一路南下,第二天中午时分,才终于到了闽省。下车之后,我和祭祀恶灵也未休息,按照方敏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处略显破旧的筒子楼。
上到三楼,在方敏地址里所说的房门外,我敲门足足敲了五分钟,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人过来开门。
我眉头微皱,是方敏不在家?还是说她已经出事了?
略作思考之后,我闭眼凝神,神识透过房门往屋内感应,很快便察觉到屋内有人,而且从气息来看,正是当初我见过的方敏。而且从她此时的气息来看,应该一切正常。
我心里有些奇怪,她一切正常为何不来开门,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多半是被连日以来的噩梦弄得心惊胆颤,我来之前也没有通知她,所以才听到敲门声却充耳不闻。
弄明白之后,我有些哭笑不得,也懒得打电话通知,直接隔空传音给她,说是我在敲门,让她莫要害怕,快来开门。
隔空传音之法,以我如今修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方敏只是普通人,陡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估计也把她吓得够呛,又磨蹭了两分钟,才终于走过来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