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回马车吧,”一直在远处的苻行舟走了过来,又尽量柔和了声音,对女人道,“你也跟他一起去马车歇会儿吧。”
女人依然呜呜地哭。
孩子也被吵醒了,跟着闹起来,听得人心烦意乱,又怪可怜的。
江白鸦不觉得什么,陈东风倒是有些心疼,上前去逗孩子。
苻行舟看着扮鬼脸的陈东风,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子?”
“是呀,”陈东风有些遗憾道,“可惜九儿是男孩儿,要不了孩子。”
苻行舟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盯了陈东风一会儿,却没有说话。
陈东风:“……干什么?”
这眼神怎么那么像关爱傻儿子的眼神。
苻行舟没有回答,只是把女人拉起来,硬是拽到了马车前,连着孩子一起送进去。
江白鸦跟着想上。
却忽然被一个人轻轻拉住了衣领上的毛。
他偏过头,看到苻将军的一张俊脸的侧半边。
苻行舟道:“问清楚,前面村子发生了什么。”
那气息就打在耳边,暖融融,酥麻麻的。
江白鸦细不可查地缩了缩脖子,微微点过头后就迈上了马车。
斥候再次前去探视问宿,剩下的人与马车便原地不动,等待回音。
江白鸦懒懒斜倚在窗边,看着女人。
——坐久了腰疼,还是靠着舒服。
女人低着头,肩膀耸动。
又过了会儿,江白鸦眨眨眼睛,试探着道:“你是天青曲廊馆的么?”
女人终于舍得抬头,泪眼朦胧道:“公子怎么晓得?”
江白鸦笑了笑,眼尾微翘:“以前去过,似乎见过你。”
他对人的长相很是敏感,对很多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不大会忘记,再见总能记起来些东西。
女人面色一下子变得更苍白了:“原来公子也是乐于……”
“不,”见这妓子似乎误会了什么,江白鸦摇头道,“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去的。”
“啊?”女人愣住,过了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是勉强掀了一点笑意,反过来安慰道:“公子……不必耿耿于怀……都是生计所迫,命不由身,这世道是笑贫不笑娼的……”
“……”江白鸦感到了窒息。
他说不是以客人的身份去的,那也不代表就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去的啊。
这个马甲是真的有毒,令人头秃。
大概是美丽的误会给了女人一些敞开心门的机会,她抽抽噎噎道:“妾花名红颜,年纪一十九,出身桐州城外孙家村……两年前桐州大灾,家中无米,妾便被卖了曲廊馆换回点儿口粮……”
江白鸦皱着眉打断:“我记得当时朝廷有拨款救灾,且自承和十七年起,大渊律令便禁止良民轻入贱籍。”
——这点他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条就是他自己提出,太子江竣采纳施行的。
红颜抱着孩子,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公子呀公子,律法归律法,真正实行的又有多少?更何况……这条自颁以来,向来只是纸上文书,从未有人真正去重视过……连公堂之上都说不通,吏官也不抓……又、又有何用呢?”
她又哽咽道:“更何况听……说,这条律法半年前便已废除,这般说来,我们……终归是永远也翻不了身呀!”
说者是悲从中来,听者是晴天霹雳。
江白鸦猛地坐直了身子,瞪了眼睛:“你说什么!?”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吓人,红颜哭着哭着竟是一噎,也圆蹬着美目,半天没换上气。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