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那时的红帐纯粹是为了军人服务,以一根鞭子一颗枣的方式,软硬并施,不为任何风花雪月,只为更好的作战能力。

虽说这样对红帐里的人很不公,很悲哀,但一切为了大局与大义,总该有人牺牲。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

天狼铁骑,踏破了前朝凤氏离朝破落河山,安定了天下,驱逐了蛮夷,是谁都射不下来的一颗铁血杀星。

可到了现在,随着三年前苻行舟领军一举打退北狄,凉州安定,士兵们也就彻底没事可干,过上了舒坦日子。

日子一舒坦,就容易疏懒,容易出纰漏,苻行舟虽然嘴上不提,陈东风也知道,他们统帅其实比谁都急。

最可见一斑的就是,一年多前,苻行舟亲自下了将领级军官不得入红帐的军令。

方才,又撤红帐优厚条件。

如今又见到自己的士兵只为了一个道听途说的“宠儿”,连军棍都打不利索了,畏首畏尾、想东想西,唯恐会被挤兑责骂,一点没有昔日的不屈风范,苻行舟又岂能不怒?

估计都恨不得直接下“五十棍”,把祸水打死算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苻行舟道:“不必担心他怎样——真能打死,算我的,大不了赔他一条贱命。”

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士兵又大声应了一声“是”,就岔开两腿,刚要提起重棍,想了想,又上前去解江白鸦上衫。

听着这用词,陈东风却心中一凛。

——苻行舟说的是“真能打死”,而不是“真打死了”。

这显然是不同的。

扔下白色里衣,士兵退后两步,高举手上沉棍。

江白鸦道:“慢着。”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苻行舟的眼睛,轻声道:“将军,我说。”

“哦?”苻行舟勾起唇,“不装贞节烈女了?”

江白鸦眨眼,道:“本来就不是什劳子烈女,将军,我男的。”

他额前虽有疼出的汗珠,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煞是好看。

三分隐忍,七分清明,眼尾很长,无端端勾人得很。

很想看到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若是实在疼急了,被逼至绝境走投无路了,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会变得水光淋漓、楚楚可怜,很招人疼吗?

怕是不会罢。

苻行舟思绪发散,嘴里仍道:“你说。”

“将军,我姓江。江河行地的江。”江白鸦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夜已深,浸骨寒凉。

“……”

姓江。

江河行地的江。

陈东风眼前一黑,无声却敬佩:“你真是……算了,好孩子,下辈子,记得不要这么倔了,一路走好吧,唉。”

他绝不可能真姓江,陈东风想,或者说,哪怕祖辈真姓江,如今也不该这么坦然地说自己姓江。

——江,国姓。

一个唱戏的下九流,会说出这种话,不是在讽刺是什么?

可在这种情形下,还敢如此镇静、一字一句清晰说出来的,确实普天之下都找不到几个。

很蠢,但,也十足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