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被说成弹指一挥间。也许,也只有像凭空这种境况的人,才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常人一生,有一个一百年便已经很不错了。
“看来,你真的是活得太长了,太不耐烦了……”天星子迎着凭空缓缓走去。
天星子阔步上前的那种气势,不可一世;他还未出手,众人已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邪气在空气中滋延。
难道,他真想送走这个一生孤苦、已活得不耐烦的老僧吗?
也许,这不是最坏的结果。
有时,能死也是一件好事。
只因,去死是需要勇气的。
冷冷的风,寒寒的夜,一如往常。
只是,今夜的保唐寺,已再不平常了。
冷风,怪怪的;寒夜,也怪怪的。便如这些不寻常的人一般,都是怪怪的。
生老病死,本不是常人所能左右的。可是在今夜这个特殊的场合下,有的人想死,有的人想活,倒显得格外的怪异……
天星子在走向凭空和尚时,保唐寺僧众和星云山庄这些人的心开始颤抖了。大都是在为眼前这个枯瘦如干柴般的老僧担心,一百岁的年纪能有什么能耐呢?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除了年纪大一点,还能有别的什么与众不同么?
更别说是面对天星子这样的邪道巨枭,便是普通的武林高手也能将他的骨骼打散架吧?
这些忧思,只在众人心头一闪而过的瞬间。众人已清楚地看到天星子如鬼魅般的身形射向了凭空……
天星子的出手……几乎快得看不见迹象。
结果与众人所想一致,天星子那白皙的手掌果然深深地印在了凭空和尚的胸膛上。
避无可避,本在众人意料之内。
可是凭空和尚连半分避意也没有,却远在众人意料之外。
就连其余的‘邪道四子’见了,也不由得惊异之至。
“啊……”嘘声一大片。
尤其是保唐寺僧众,更加忧虑重重,他们想到这一回,这老不死的凭空和尚,就是不死也应该活不到哪里去了吧?
然而,在凭空和尚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承受了天星子一记邪功掌力后,他竟然并未倒下……只是腾、腾、腾地连退了数步,才又重新站稳了脚跟。
凭空好像没事的人一般,只是口中在含糊不清地咕咚着什么……
这般,众人吃惊之余。
邪道四子等人,也惊奇不已……
“你……原来你练成了‘枯禅功’?难怪敢如此大作,竟然丝毫不避忌我的‘赤邪印’……”天星子望着凭空和尚露出了满脸的惊异之色,大声说道。
“什么‘枯禅功’?什么‘赤邪印’的?老纳徒自皮粗肉厚罢了……”凭空和尚白了天星子一眼,说道。
此处,暂且不论凭空和尚是装疯卖傻还是真如他所言的皮粗肉厚罢了?总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凭空和尚既然连天星子这等邪道巨枭也伤不了他……保唐寺僧众和星云山庄等人,自然已知道凭空和尚的本事肯定非一般人可比的,于是胜算之心又陡然大增……尽皆开始摩拳擦掌、亮起手中棍棒刀剑,又欲助凭空和尚一臂之力了。
邪道四子见凭空和尚身后的保唐寺众人与星云山庄众高手蠢蠢欲动的身影,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也许这些情况的出现本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邪道四子果然缓缓地走了上来,四人身上都释放出了一股萧杀之气,同时望向了凭空等人。
。
正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保唐寺内却传来了一阵时急时缓的木鱼声响,也打破了正在僵持着的、不断延续着的气氛。
意外,就连‘邪道四子’这等人物,也不由得深感意外。
随着那一阵时急时缓的木鱼声响起,保唐寺僧众的心也渐渐平复起来,紧张感、恐惧意在一点一滴地消失,直到‘邪道四子’停止了脚步……
众人回头时,看到了一个驼背的、苍老得难以形容的老僧走了过来……
老僧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敲打着手中那个破旧得、看似只须再用力一敲便要碎烂的木鱼。
咚,咚,咚……
是一阵没有规律的声音,听来不像是敲打在木鱼上,仿佛是敲在了人们的心上。
“阿弥佗佛……夜已深了,诸位的精神还当真好!想不到今夜无法入睡的,还不只贫僧一人啊。”那老僧一面走,一面说道。
寺内僧众立即为他让出了一条过道,任凭老僧缓缓走过。
保唐寺中什么时候有这位老僧的?怎么从未见过呢?
这是保唐寺内大部分僧侣此刻心头的想法。
自然,星云山庄的人便更不识得这老僧了。
而‘邪道四子’那四道幽深阴晦的目光,自这老僧入场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
老僧最后经过保唐寺住持成空、首座成无身边时,这两人都低下了头,以双手合什结了一个佛门之礼,齐从他们口中轻念出了二个字:“师叔……”
由成空、成无两人口中轻念出的这二个字,虽然声音很低沉、几乎轻微得快要听不见了。但在那样的环境下,依然有不少人听得很仔细……
那老僧并没有在意成空、成无的呼叫,只是径直走到了‘邪道四子’的面前。
此时,众人已经看清了老僧的面容:驼背驼得很夸张,苍老老得极吓人,身骨枯得太可怕,好像这老僧刚从坟墓中钻出来的一般。
‘邪道四子’与这老僧相比,他更怪了……
若不是那一件破旧得发白的佛门袈裟包裹着老僧的身体,真不敢相信这竟然还会是人的身子骨?
“你……是……谁……”
‘邪道四子’中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很模糊的话。
“我……是……僧……”
老僧也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一刻,有人一时间未听清楚,还以为他说的是:“我……是……神……”
…………
夜影绰绰,寒意阵阵。
保唐寺中的人,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似的。他们此时最在意的,当然是邪道四子和老僧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是谁……”邪道四子中又有一个不耐烦了,语气中已显杀机重重。
咚……咚……咚。
老僧敲击木鱼的节奏声越来越轻缓了,最后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