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制造幻觉的极致运用,演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精神攻击。这是聂莎的第一次尝试,也将会是她的最后一次运用能力。
“到了这个地步,倒是再也不用担心竭泽而渔了……”聂莎捂着腹部,气若游丝,面上却依旧一片平静,“快走……”
“趁着现在,快跟我走!”元岁艰难地举起实木的椅子,出气似地将它投向窗户,却只将玻璃敲出一点裂痕。她急急忙忙狼狈地又重复了一次,憋红了脸,玻璃才终于粉碎,连着收不住力的椅子也扔出了窗外。
元岁回头,看见聂莎已经支持不住再次倒地。两旁的敌人挣扎着要爬起来,被元岁各狠狠踹了一脚。
“快走,别傻了……”聂莎拂开元岁伸向她的手,“我们不可能一起离开这儿。”
“你才别犯傻!我带的动你!”元岁执拗地想要背起聂莎,两个人却一同再次摔倒在地。
“岁岁……”聂莎伸手想帮元岁擦一擦脸上的血,却越擦越脏,只得无奈得笑着收回了手,轻声说,“我不在这儿,你跑不掉。”
“胡说!”元岁用力抓住了她的手,“我就是拖也要把你拖走!”
“元岁!”聂莎罕见的提高了音量,随即又猛地咳嗽起来,“还要我……慢慢劝你吗!快走!”
“我……”元岁正要开口,却被聂莎猛地推了一把。
“我要挡不住那个人了……如果连你也跑不出去,所有人都是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了!”
“可是!”
“我想正面会会那个人……”聂莎挤出一个笑容,“给我这个机会吧,元岁。对于让你执行这个任务最困难的一部分,我很抱歉。”
元岁最后一次伸手,想要牢牢抓住聂莎,被聂莎错身躲过了。
“跑吧……跑快点。”聂莎背过身去,给房间里的还能动的两个敌人都补了一枪。
元岁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用力擦了把脸,绷着脸转身,扒着窗框顿了一会儿,踉踉跄跄地穿过窗户上的豁口,直直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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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线织成的网稳稳接住时,元岁心里居然隐隐有一点失落。
离开了那个完全处于未知的可怕敌人控制下的房间,她能够勉强听清七八个人逼近的脚步声。
如果这附近是平地就好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直接躺下等死了。
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的任性幼稚,元岁忍不住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随即目光一凛,迅速被绳索牵引着飞向了一侧的树林。
她只记得登岛的位置应该是在小岛的东侧,雨中又根本看不见太阳,只能半凭着推理半凭着直觉不停向前。身后的人开始贴的非常紧,几颗子弹更是差点擦着她飞过去,元岁却越来越平静。很快,借着在复杂地形移动的绝对优势,她感到后面的人都渐渐被甩得很远。
元岁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在玩命的往前飞,哪怕是几次因为极其疲惫差点撞上树干,她也不敢稍微停一会儿。
熟悉的小广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元岁几乎觉得自己踩了狗屎运。不过平地没有栓线的地方,她没办法飞起来,只能偏偏倒倒地继续往前走。
然后就撞上了一个男人。
是字面意思的撞上。由于元岁的视觉已经非常糟糕,对方又完全没有挪开的意思,直到两个人快要贴脸,元岁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呢?不是都甩掉了吗?
恐惧和茫然瞬间在心里炸开。元岁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同时又非常想要看清楚眼前的这位阎王爷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惜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的轮廓。
只差一步啊,真是讽刺。临到这个关头,元岁却几乎快要笑了出来。
一股无法忽视的愤怒在她心里发了疯似得滋长,就连绝望都被这股莫名的火气挤了出去。
运气太差的人,果然只能搏命。元岁想。
仅仅过去了一个星期,湖畔的小楼就好像是突然苍老了两百岁,从古老的建筑,变成了古老建筑的遗址。
这多半要归咎于凌夙诚放的那把火。四楼以上几乎都被烧了个干净,只剩几堆砖头还楞楞的支着。三楼的损坏程度也不轻,还剩个干巴巴的骨架。只有一二楼勉强还能看出个模样,不过表面附着的植物也应该烧着了不少,显得没什么生气。
“现在想想的话,作为隐藏的据点,这里位置可真不错,依山傍水,空气好,光线也好。”元岁评价到,“可惜就是烧成这样了,修复太难了。”
“烧的这么干净,不太应该。”凌夙诚想了想,“估计是有意借着这把火销毁痕迹。”
“借着?我还以为就是他们自己烧的。”元岁眨了眨眼睛,“还好我没直接骂放火的人不爱护环境,素质差。”
凌夙诚被噎了一下,但是没有反驳。
“是为了处理掉尸体吧。”元岁一脸若有所思,“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不过是几个学生而已,救援怎么会来的那么快?何况来的还是一队二组的人,我从来没听说过二组的人到底是干嘛的,以前的同学都说是给那些了不得的人处理私事的。”
过于直白的话语让凌夙诚蹙眉。这不是可以摆在台面上讨论的问题。
“您不用回答什么,我随口说说罢了。”元岁歪着头想了想,狡黠的补充了一句,“回忆这些让我心情不太好,可能有点憋不住话,阴阳怪气的,还请您别跟我计较。”
“没事。”凌夙诚叹了口气。
“感谢您的谅解,我说正事。”元岁见好就收,“那就从我醒过来开始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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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恢复的瞬间,元岁觉得自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整个脑子里都泛着疲惫的酸意,连熬三个通宵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头疼难忍,元岁应该会忍不住立刻又睡过去。
“不要睡。”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她的脑海里“说”。
恍惚间,元岁还以为自己又在早晨的第一堂课睡着了。这可不好,这可不好,要是给老师逮住了,跑操这关就难过了。四周透着股莫名的冷意,元岁模模糊糊地想挣扎着起来,才逐步感到肌肉的痛苦与麻木。
实在是太难受了,连“想”的意识都很难调动起来。以前失眠了一整夜,早起上最讨厌的课也没这么难受啊。
还是睡吧,扣分我也认了。元岁想。
“不要睡!”脑海里聂莎的声音再次尖锐的响了起来,差点吓得元岁一哆嗦。
这不对劲。元岁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组长也是会那样大喊大叫的,吵得她更加头痛了。
出什么事儿了?元岁有点耳鸣。周围好像有很多人影影绰绰地走动,但她听不真切,眼睛也睁不开。竭尽全力活动身体,却没有得到自己周身的任何回应。恐惧终于后知后觉地在元岁脑子里炸开。这就像是睡眠瘫痪症导致的一场噩梦——如果不是确信自己的确听到了聂莎的声音。
有一瞬间,元岁脑海里甚至浮现出了自己只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脑子躺在雪地里的幻觉。这可真是太惨了,她想。好在这时,她感到自己的小拇指很给面子地抽搐着弹了一下,让她终于找到一点点四肢存在的感觉。
茫然无助的瞬间,有一只被汗水打湿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小拇指。
“别动,别动……”她再次“听”见了聂莎的声音,疲惫得好像能咳出血来。
这不应该。原理上来说,聂莎应该是通过精神上的天赋,直接对着她的意识在“说话”,又不是靠嗓子喊的,怎么可能会这么疲惫呢?
元岁意识到自己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片了。她努力地操纵自己终于找回来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聂莎的手心里画了一个问号。
聂莎传话的能力的单向的,并不能读取元岁此时的所思所想。如果可以,元岁其实很想在她的手心里连画十个问号。
“我们中招了。”聂莎“说”,“现在正躺在敌人的老巢里。”
元岁想了想,又在她的手心里画了一个小正方形。
这是六组之间约定俗成的交流方式,每个人都有一个代表自己的小符号。元岁是一个圆圈,而指代小郑的就是一个正方形,非常简明好懂。
这个问题换来了一次长时间的沉默。漫长到元岁开始怀疑是不是连组长都忍不住睡着了,聂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