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岁似乎懒得再理他,从围观的人群中间头也不回地钻了出去。
陆传旭捂着脸,疼的小口抽气,原地不知所措了一会儿,撒腿兔子似的撵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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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别客气,你点,你点,随便点。”陆传旭捂着发红的脸,表情扭曲的笑着。
“我不饿。”确实是真话。元岁靠在沙发上,根本不看他。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陆传旭的骨气依旧维持不了三分钟。元岁叹了口气,突然弹了起来,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又改了主意,“不,你点,把贵的都点了,我打包回去吃。”
不吃白不吃,元岁决定不和自己过不去。
陆传旭吞了口唾沫,嘴还没张开,就看见元岁突然眼睛猛地睁大,急急慌慌地摸出id,口中连连念到:“完了完了完了……”
“怎,怎么了?”陆传旭缩着脖子,问的小心翼翼。
元岁白他一眼,拨通了一个电话,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开始细声细气地赔罪:“越哥……对,是我……不好意思,我弟弟丢了,我找他半天,忘记给您回电话了……嗯,嗯……我吃过药了,没什么事儿了……嗯,嗯,我下次一定注意……抱歉让您费心了……好的好的,我下午就回来。”
态度之好,语气之温柔,陆传旭听得嘴巴都张大了。
电话一挂,元岁立刻恢复横眉冷对的状态,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显然是审讯的架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陆传旭立刻开始老实交代:“是……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一醒来,居然发现自己躺在负十二层的大厅里……”
“前因后果呢?你是飞过去的吗?”元岁凶巴巴的。
“其实我这会儿头疼的厉害……”陆传旭摸着脸,泪汪汪地小声说,“记的……不太清楚了。”
“记得什么说什么,少废话。”
“我昨天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男人。我就一路跟踪他上了电梯……后面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这样的丰功伟绩两句话就交代完了,陆传旭自己都愣了愣。
“……行吧。”元岁深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在憋火,“那你请给我解释一下,你闲着没事儿干嘛跟踪别人?为什么不跟家里打个招呼?”
“我——”陆传旭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非常委屈。
“别浪费时间,说正事,我问你话呢。你干嘛跟着那个人?”看着这个还没有正式接受批评,就已经眼泪花花的弟弟,元岁已经有点无奈了。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陆传旭突然说。
“快问。”
“其实你是不是……”陆传旭问的磕磕巴巴,“特别……不喜欢我?”
忍不住反复的在脑海回放昨晚的梦,他死死地盯着元岁,想要竭尽全力分析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元岁似乎怔了一下,没有看他的眼睛,敷衍地“啧”了一声,说到:“你无不无聊?我真的事情很多,求求你理解一下我,把该交代的交代了行不行?”
陆传旭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人,她相信陆传旭选择跟踪一个人的原因也许确实不是因为吃饱了撑的。只是一想到要让这样一个粗糙的人来叙述前因后果,她就觉得非常心累。
没有正面回答。陆传旭看着对面的元岁掩饰不住的疲倦神情,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酸涩。
街道对面,一个魁梧的男人把身旁瘦小女孩儿的手捏到发白,提问的语气中有哄骗,也有不满:“为什么放走他?”
“安心吧。”女孩儿的声音很低,“今晚,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的。”
人来人往的街口,元岁站在塞满各色气球的橱窗前,神态自若地对着玻璃理了理头发,又原地转了一圈儿。
一对母女推门而出,似乎正在谈论周末的计划。女孩儿手中抱着一个耳朵长长的兔子玩偶,圆圆的脸蛋像个红扑扑的小苹果。
大概是注意到元岁一直一动不动盯着她,女孩儿将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嘟着嘴拖着母亲快步向前,然后三步一回头,大概是生怕元岁会撵上去抢东西。
女孩儿第三次回头的时候,元岁终于忍不住冲她比了个鬼脸,跳踢踏舞似的夸张地走进店里,最后抱着一个最大号的狐狸尾巴抱枕侧着身子卡出了门。
承受着路人的目光走过两条街之后,双手酸痛的元岁心头终于有一丝悔意。
不对,这次出门是做正事的。
更何况,抱着这么个大玩意儿,她实在腾不出手来喂养嗷嗷待哺的胃。
人是不是真的越饿越聪明她不知道,不过求生欲确实使她此时充满干劲。逮住那个没事找事的小兔崽子以后,她一定要让他请客吃饭。
作为一个虽然工作态度不太端正但是工作能力极强的姐姐,元岁几乎是看着这个小崽子从只有一颗白菜高渐渐长成比她还高出一截黄毛的缺心眼少年的,可以随时随地奋笔疾书出一份关于陆传旭行为模式的分析报告。
陆传旭此人,从小以左邻右舍闻名的直肠子在整个家庭里独树一帜,心情糟糕的时候智商水平更会直线下降——当然他心情好的时候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具体一点呢?此人乃垃圾食品的忠实拥护者,心情不好就暴饮暴食,然后一边嚷嚷着“我才不会胖”一边放学后偷偷留在学校跑圈;时常装作豪情万丈真男人的样子,背地里却经常收听都市家庭情感类节目,半夜捏着被角擦眼泪,一到白天就拒绝承认。
人生的第一位偶像是漫画里的超级英雄,曾经在家比划姿势的太入迷而一个倒栽葱掉下沙发,后脑勺从此便空了一小块儿不长头发。
两人的矛盾主要集中在经常待在一起的寒暑假,缓和期则是陆传旭迫切需要有人帮着临阵磨枪的期末考时段。脸皮厚可能是他最大的优点,时常前脚吵完后脚没事人似的觍着脸来问题,让元岁一直颇为头痛。
敲门走进第三家快餐店,饿得胃疼的元岁终于忍不住让狐狸尾巴独占一个位置,瘫在凳子上,虚弱的喊出:“随便来个最快的套餐,谢谢。”
“好好好。”店员笑眯眯的看着她。
“对了,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个人?”
“您说?不过我大概记性不是特别好。”店员的反应很快。
“没事,他很容易被记住。”元岁喝了一口茶垫垫肚子,再摸了摸头顶的位置,“他是昨天晚上来的,是个和我差不多高的男孩儿,这里有一撮黄毛。”
“喔喔有的!”店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印象很深来着,他昨天晚上就坐在窗边,还打翻了饮料。”
“太好了!您注意他出门往那边走了吗?”元岁习惯性的用上了敬语。
“我想想……唔……”店员摸着下巴望天,好像有点烦恼,大概是真的想不太起来。
“我好像还记得,因为那位客人有点怪怪的。”门口派发传单的另一位店员走了过来。
“嗯?”元岁往里挪了一个位置,示意她们都坐下来说。
后来的那位摆了摆手,又说到:“他好像是在外面看到了熟人?吃到一半就冲到了门口,我本来以为他会上去打招呼的,没想到他……呃,有点鬼鬼祟祟的远远尾随着那个人,往左边去了。”
“谢谢您。”元岁心中有些意外,又补充道,“麻烦帮我打一下包,我得抓紧时间把他逮回来。”
沿路第二站,面包店。
“我记得这样一个人哦。”面包店收银员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他在我们门口的吉祥物后面缩了很久,吓得好几个路过的小孩子不敢进来。”
沿路第三站,读书沙龙中心。
老板是个非常温柔的中年女性,姓翟,和元岁算是熟识。
“我昨天确实看到你弟弟了。”她拍了拍边吃边走结果噎得半死的元岁的背,“他好像是跟着另一个我没见过的高大男人一起过来的,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坐在一起。开场没过一会儿,男人就走了,他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