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传旭已经快要把头迈进碗里了,元岁硬着头皮出来接锅:“他那也确实是运气不好……再说这件事情当时确实牵扯很多,您工作又忙,我不方便具体跟您讲……”
“你先等等。”人到中年依旧眉眼锐利的陆老爹转过头,板着脸对自己儿子说,“传旭,快吃完了回房间去,戴上耳机,我有话要和你姐姐和你母亲两个人说。”
陆传旭如蒙大赦,猛塞几口白米饭在嘴里,颠颠地就跑走了。
“接下来,趁元岁回来的机会,有些话我确实应该要当着你俩的面一起说说了。”陆达放下筷子,坐的端正,“她现在是个新人,正是工作不稳定,又要看一堆前辈脸色的时候,家里少给她找事。”
对面的女人也停了筷子,低着头不说话。
“另外,关于传旭的事情。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先不提他自己的心愿,这才一试,你原本也不用这么操之过急。”
“对不起……”女人柔柔地道歉。
“之后的补测,如果他坚持要去,你不要阻拦。”陆达的语气严肃。
“可是……”
“他不是个进入军队的料,你大可放心。”陆达数落起自己的儿子毫不手软,“我知道,从元岁加入军队之后,你就越发提心吊胆,对传旭拘束太过了。”
元岁夹菜的手滞了一下,突然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不过,元岁,你听好。”男人又转向她,元岁连忙停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这没什么问题。你和你母亲一样,心细又聪明,只是偶尔心眼都太小了些。虽然你也是个女孩子,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的大气一点。”
元岁眼眶有些发热,手里的筷子越攥越紧。
“你能真心地为传旭奔走,我很高兴。”陆达的语气柔和了很多,“从你那位韩姓同僚的口风来看,你工作也做的不错,这很好。”
“谢谢您……”元岁不太自然地捋了捋头发,试着转换话题,“最近事情很多吧?真是辛苦了。”
“辛苦倒是谈不上,警察怎么说也比当兵的闲的。只是最近这事确实奇怪。”陆达拿起筷子,算是把之前的事情轻轻揭过了,“几天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上面不提供更具体一点的信息,我们就只能再筛一遍所有的外来人士,依我看,完全是无用功。”
“是呀……”元岁也跟着叹气。
“这两天,你先抓紧时间休息吧。”陆达站了起来,似乎是打算继续出门加班了,“一旦我们这边出了结果,怕是就轮到你忙了。我听说,二组一般都负责做这类敏感的事,你自己要多加注意,不要松懈。”
“我知道的,您也注意身体。”
“其他的叮嘱我都先不说了。”陆达看了一眼局促地站起来准备送他出门的女人,也轻轻叹了口气,“家里的事,还是要你多费心了。”
门被轻轻关上。母女俩重新落座,对看了半天,还是元岁干咳了一声,主动说到:“……我没想到会有人告状的。”韩越一般不会主动做这种事,多半还是凌夙诚授意的。
“这么看来的话,你工作需要面对的人都还算是对你不错的。”女人略微勾了勾嘴角,“就像是你继父说的,多回来看看吧。就算你不愿意,面子功夫还是做的好看些。”
元岁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
凌夙诚还真是为她的家庭和睦操碎了心啊……
散场时分,听众们呼喊的热情还未完全减退,偏黄的暖光已经将狭窄的舞台整个点亮。奇装异服的主唱与更加奇装异服的乐队成员手拉着手,步调一致地走到台前,向所有观众鞠躬致意。
掌声愈发热烈。凌夙诚跟着缓缓拍了几下,随即拉了一把被退场的人潮越挤越远的元岁。后者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兴奋的声音几乎湮没在周围人的嬉闹中。
“您觉得怎么样!”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作为一位偶然来此的新粉丝,元岁在演唱会全程都投入了专注的热情。
“你不用说的这么大声。”凌夙诚看着她在各色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知道在这种环境下,自己的音量对方根本不可能听得见。
“您说什么?抱歉,我没听清……哎哎哎。”身高不足的元岁就像是奔腾河流之中一粒小小的石子,不得不接受每一个过路人的挤压。
“出去说。”凌夙诚很慢地做了个口型。
元岁这次应该是听懂了,点头点得十分用力,随即扯着他的袖口切进人流之中。
出场的巷道十分狭窄,摩肩接踵的感觉让凌夙诚稍微觉得有点不适。
他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因为接触不好而闪动不停的吊灯,心里思忖着这里是不是需要进行一次安全方面的整改。
独行的人明显在这样的环境里更有优势。一个穿着不太合体的宽大衣物的少年从他身旁弓着身体经过,一路横穿整体成组团状分布的人群相互之间的缝隙。吊灯光线充足的瞬间,凌夙诚隐约看到他没有扣好的衬衫袖口中,密密麻麻的小型创口爬满了青筋过于突出的手背。
他皱了皱眉,看着少年的背影飞速消失在不断前行的人群中。
-
“老大,老大?”元岁靠在柜台旁,在耳边不断晃动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拉罐可乐,似乎是在听气泡上升的咕嘟声,“您觉得怎么样!”语气中的高兴远远多于疑问,凌夙诚觉得她应该只是习惯性问一问他的想法而已。
“演出……”凌夙诚斟酌了一下用词,“很有感染力。”就是有点吵,且那位一直在大踏步踩拍子的爆炸头贝斯手实在是太让人不得不分散注意力了。
“您……咳咳。”元岁笑得差点被可乐呛着了,“您要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咱们也可以早点出来呀。我看您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才敢耽误您这么久的。”
“没关系。”凌夙诚维持了一贯的涵养。
元岁看着凌夙诚厚重且一丝不苟的穿着,由衷的佩服他能够在那种蒸笼一般的封闭环境里坚持不脱衣服,甚至连扣子都不松一颗。
“您不热吗?”元岁忍不住问。她觉得演唱会现场的聚光灯足以把一个人头顶的头发点燃。
凌夙诚没有回答她没营养的问题,直接问到:“你是……认真地来听一场演唱会的。”
“难得找得到一个和工作有关的借口,带您放松一下嘛。”元岁笑得一脸灿烂,捏起拇指和食指,“那个,收获,大概还是有这么一丢丢的吧。”
“嗯?”
“汤护士这个人,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元岁直言不讳,“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您完全不一样呢。”
凌夙诚居然点了点头。他确实不太喜欢这种吵闹的风格。
“以前有一位朋友对我说,‘摇滚是内心孤独者最极致的抒情’。”元岁跟着他点头,“您可以多听。”
“只用对音乐的喜好这一个方面来判断人,有些片面了。”凌夙诚从学术的角度提出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