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书暂时平放在膝盖上,少年绷着脸回答到:“你之后告诉柳霞,要是她以后再把我的名字当做笑话讲给别人听,我就让头儿罚她每天最热的时候去门口站岗,反正她不是视力好么。”
嚯,听这严肃正经的口气,眼前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少年还真算是这一带有点地位的人?元岁先是憋不住笑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家里那个不太着调的家伙的脸,眼底又有些感慨。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直接切入正题吧。”少年身上那股似乎是浑然天成的冷淡风范让元岁觉得很有意思,“你上次怎么会一个人披头散发倒在林子里?冷不丁还怪吓人的。你过去在船上是做什么的?”
居然没有一开口就问名字或者是籍贯这种本质上其实没什么信息量的问题。元岁心里一动,稍微谨慎起来,搬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理由:“我马上就要从学校里毕业了,这次本来是跟着导师去那个岛上搜集论文的材料的,结果……”
“你蒙我呢?”少年冷淡的表情一垮,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那种时候,还带实习生去岛上?”
“你别急着下定论啊,我还没说我是什么专业的呢。”元岁瞬间举起双手,眼睛也不眨的圆谎到,“我是军校的应届毕业生,登岛是我的实习任务,结果我们船上和一伙不认识的人不小心打了个照面,彼此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停,停。”少年不是很有耐心,脸色发黑地问,“你是军校的人?”
“是。”决心半真半假先糊弄过去的元岁点点头,立刻满脸委屈巴巴地补上一句,“你应该知道吧,船上进军校不是看我们到底自不自愿……”
“我知道。”少年再次打断,顿了一下,忽然放平了语气,“算了,不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现在也没什么所谓了。”
这个小朋友有点意思。虽然还有点沉不住气,做事也稍微浮躁了一点,但是绝对是个好苗子。元岁没急着回话,顺便在心里给少年打了个勾。
“看到了么,那个正在教训捞虾的那群小孩子的阿姨。”少年抬起手臂,示意元岁回头,“她以前好像也是那艘船上的军人,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彻底和船上失联了。二十年了,她再也没得到任何和自家船有关的消息。”偏着脑袋想了想,少年淡然地补充到,“这样看来,我想以后也不会有了。”
平坦狭长的河岸上,清风拂面。
冲着一个正一脸痛惜状抱着竹篮的小姑娘整齐地一挥手,两个差不多高的女孩儿叼着苹果并肩走在开满小黄花的泥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看吧,就在那个光秃秃的山顶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嘴里这块苹果的酸涩,柳霞热情的依次介绍,“全是整整齐齐的光能发电板,还有几个意思意思的风车,是怕万一会出现连续下雨的情况。所以你别靠那边太近啦,太阳特别大的时候,某些角度会特别晃眼睛。”
“喔。”元岁只能用语气词回答。
“怎么,饿的着急了?那也没办法。”柳霞摊了摊手,“在我们这儿,想要出门,除了走路,就只剩坐船啦。”
“那么浅的河也能行船?”元岁目测了一下隔壁的水体,最深的地方顶多也就两米,清澈的简直就像是古诗里形容的一样,大大小小的鱼都在透明的空中摆着尾巴。
“不,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啦。”柳霞摇了摇头,“是绕着镇子另一侧的一条大河,眼前这只是它的支流而已,叫马蹄溪,你都能直接踩水过去,还要什么船呀。”
“哦这样。”元岁在四下张望的间隙很给面子地点点头,“但它看着不像马蹄啊,还挺直的。”
“眼前这段确实是挺直的。等它流进一公里外的河里之前,会突然在平地上拐一个九十度的大弯儿。这个季节里,好多鱼都在那儿扎堆,虽然偶尔会有人带头组队前去加菜,但是头儿一般是不准的。”
目光在蹲在河边捞虾的小孩子身上停留了许久,元岁不紧不慢地回神儿:“为什么呀?”
“我听得不是太懂……反正头儿说了什么‘洄游’之类的,大概就是说它们也要产卵吧,叫我们别在这个时候去一网打尽了。”
元岁盯着这位白人姑娘令人羡慕的长睫毛看了一会儿,借机自然地问到:“听起来,你们头儿应该是在外面读过书的啊?”居然还蛮有环保意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