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风略略打量下冯金宝,表面虽是笑脸相迎,与平常无异,心底却是稍有诧异的。他知晓冯征子息浅薄,家中本有二子,最大的儿子天资聪颖且好读书,制艺甚好,不到十岁便考过了童试,而那文章比一些秀才都写得好,也或许是天妒其才,孩子竟落水死了,听闻还是救的自己弟弟才来不及爬上岸,被活活淹死了。
冯家也便剩了一个冯金宝。
又是个纨绔,那是与他哥哥万万不能比的。
然如今一看,眼前人身着披风,面容虽憔悴,却眉目清晰锐利,疲惫之意是遮盖不住那通身气派的,就算魏风比他大出了不少,当下也觉着与此人说话定是要打起万分精神,不可大意。
不过几下打量,魏风道:“冯三公子,高大人有请。”
冯金宝展露笑颜,拱手道:“辛苦魏先生了,魏先生同我一道进去吗?”魏风摆了摆手道:“家中还有事,且先回去了,告辞告辞。”
冯金宝‘哎’了一声,待魏风走后,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较为阴沉。
他由高府人引路,快步走至高正德书房一处,廊下灯火明亮,屋内更为敞亮,冯金宝敲门求见,大约在门口站至片刻钟,下人才前来开门。
终是见到了高正德。
“贤侄,来坐。”高正德让人斟茶,身着的朱红官衣鲜艳得连那暖黄的灯火都盖不过去,相互映衬,极为派头,“这天色不早,贤侄怎的还过来了?”
冯金宝视线落于靴上,转了一圈,笑了笑对高正德道:“我也知伯父公务繁忙,叨扰了。”顿了顿,让小厮递了一长盒上来:“瞧着这许多年,伯父与我冯家互相帮衬,我们两家定不能失了交情。近日,我得了几幅画,请伯父一道赏一赏。”
高正德往后倚了倚,面色本是不变的,然第一幅画稍稍展露了一角,不敢相信着,身子往前倾了倾。
待画卷全展开,高正德面露微微吃惊之意:“若我没看错……”
冯金宝笑道:“伯父的眼力好,又怎么会看错。这确实就是顾昭中的枫石并苍松图。”“传言有三,这应是第一轴。”高正德道,“其余两轴……”
冯金宝并未说什么,拿出了盒中的另外两轴,冷静如高正德,此时也按捺不住了,而他并非什么蠢货,自是知道冯金宝的意思,看了冯金宝一眼慢慢道:“贤侄,并非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啊……”
他并非没有相帮之意,他与冯征共事多年,且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虽看不惯冯征的为人处世,然暗自帮一把也是应当的,况圣上那头更是不想弃了冯征这个棋子,与赵珣等人的处处争斗,少了冯征,他也等同于被砍断了一条臂膀。
可一经细想,矿场一事是他与冯征一道提起,许多事他也是参与其中的,只是将不少马脚抹去了,可他此次若淌了浑水,他这头上的官帽怕是不保了,圣上身子时好时坏,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了意外,若到那时,他与冯征二人皆出事,何人护着十皇子上位?
赵珣弹劾冯征那几日,因着前几月七皇子出了不少事,已是积攒了不少怨气,正是弹劾七皇子、拥立十皇子的好时机,偏让他占了先机。
如今是一脚都不能掺和,冯家三子上门几次,他是知晓的,可他是帮不了啊。
高正德的话,也是透着几分无奈。
冯金宝面色变了几变,慢慢道:“伯父,我知晓伯父在担心什么……我只想救我父亲,伯父自可以不用参与其中,我去跑动便好。”
他看着高正德,眼神坚定。
高正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要想救你父亲,定是要从赵珣手里抢人,你是未在那日朝堂之上,他那些话那些人证物证,就是拿捏住了你父亲的命门。当今贵妃娘娘是你的姐姐,圣上又哪里希望你父亲出事?如今圣上都没办法救你父亲,我是实在没法啊。”
话音刚落,冯金宝立即起身,胸膛起伏,像是死命将那股气压下去,最后拱了拱手:“贤侄告退。”
他一路带风走出了高府,脸色已是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