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等宫女是宫里最低等的,有月奉拿已经是幸事,至于防冻伤的油脂膏,厚棉衣一类,都是给守在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的。
三等宫女做粗活,用不着那些。
她说的很轻,口吻也没有什么怨念。
司礼监沉默着没说话,不过空气里的低气压却越来越重。
温茶收了收手,司礼监握住她的力道很重,她怎么也收不回来。
“对,对不起。”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惹他生气。
司礼监细细的看了她手上每一处伤口,再抓住了她另一只手,看完之后,神色间难掩阴鸷。
他放下她的手,薄削的唇角动了一下,冷冷道:“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
温茶正要问他什么事?他放开她的手,带着小盅,浑身阴戾的沿着来时路往回走了。
温茶在原地愣了愣,拿着扫帚,把剩下的积雪扫去,才回了冷冰冰的屋里。
原主每月的月钱都寄回了家里,身上可以说是身无分文,温茶的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苦逼。
第二天一早,温茶喝了一碗粥,就往宫门口跑。
司礼监已经在树下等着了。
四周无人,这次,他手里拎了个小包裹,等她走近了,他把那小包裹塞到了她怀里,看了她几眼,忍无可忍之下,抬手从她眼角抹下一粒眼屎,无比嫌弃道:“脏死了。”
温茶:“……”
她就知道,这人心里一定嫌弃自己。
她打开小包裹,里面有三四种护手的油脂膏,还有胭脂,朱砂,和一些毫不起眼,做工非常精细的女子配饰。
从簪子到耳坠,以及保暖的手套,一应俱全。
温茶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司礼监脸上。
她第一次正视了他的脸,才发现,此人除却平日里的阴冷之气,实际上,还长得非常俊美。
比贵妃娘娘宫里,那位安公公,好看数倍。
介于司礼监的嫌弃,温茶没再多嘴问他一句话。
好吧,实际上是不敢。
等到把东西吃成残肢碎渣,温茶正想找个地方毁尸灭迹,司礼监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把东西给我。”
“什么?”
司礼监弯下腰,从她手里收捡起那堆荷叶,目光冷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他像来时一样,带着那堆东西离开了。
温茶:“……”这人怎么跟风一样……
她抹了一把嘴,也没过问他的名讳,等到天色暗下来,才收起东西往回走。
傍晚,夏秋回来之后说皇上今夜召见了贵妃娘娘侍寝,桃然守在宫门口,她可以先行休息。
两人窝在一起,正要入眠,温茶想起司礼监,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那位东厂的督主,他,叫什么名字啊?”
夏秋以为她只是好奇,不疑有他的想了想,“听江嬷嬷说,他姓季,宫里的都叫他季督主,至于名什么,就不知道了。”
温茶点点头,合上眼睛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开始发冷了。
院子里起了一层淡薄的雾气,温茶搓着手把院门口扫完,一个小公公从门前经过,他身后跟了个面色不好的姑娘,正急匆匆的往太医署赶。
“娘娘近几日食欲不振,还生了风寒,可急死人了。”
“可不是嘛?”身后的姑娘也急得加快了步子,“自陛下不来金华宫之后,娘娘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真担心……”
两人说着就跑远了。
温茶却是认得他们的。
那是金华宫,德妃的宫女清月。
太医诊断出德妃以后受孕几率极低之后,皇上就不爱去金华宫了,宫里的德妃娘娘失了孩子,又失去了皇恩,心思郁结,再加上身体里的暗疾,身体慢慢的便拖坏了,太医署的太医来来往往了好几次,也不见好。
宫里人都清楚,那位妙龄的娘娘,时日恐怕无多了。
温茶虽然对这些不在意,不过作为一个知情人,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日子过得很快,等到冬天来了的时候,金华宫的那位娘娘已经卧病不起了。
从盛宠到极衰,阴冷的宫闱,只给予了她短短一个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