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距离比赛开始还有

托尼和布鲁斯告辞之后,未记名在房间内游荡了很多圈,最后从书架上扒拉下来十几份时事杂志和报纸,一直看到房间的灯光由日间模式调到柔和的夜晚模式。看着满是字的书页时还是会有些晕眩,已经可以忽略的程度。今天他见到了太多人,这些超级英雄们——这是他从报纸上新学到的词——好像都要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一样争相出现。

“晚上好,我能进来吗?”熟悉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未记名的视线转向房门,他强制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进入“和平”模式。贾维斯已经为来人打开了门。

“抱歉,□□现在还不能还给你,这里是你的头盔……和锅。”娜塔莎一手提铁头盔,一手拎着平底锅站在门口。

未记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侧身将她让进房间。房门自动关上。

娜塔莎自然地在窗边扶手椅上坐下,目光扫过那一堆报纸杂志时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掠过去,看着未记名从柜子里取出毛巾,并斜倚在墙边开始细细擦拭表面粗糙的头盔。

“住得还习惯吗?”如果不看场景,这几乎是友好的邻里对话。

“啊,还不错。”未记名挑起嘴角,其实他真的住得挺舒适,如果可以不用参加大逃杀,哪怕在这里被关一辈子,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贾维斯。”

“谢谢。”

又是良久的寂静,两人互相打量着,展开一场沉默的、目光的交战。

确认过眼神,是不想说话的人。

未记名手上流畅的动作一滞,视线忽然从娜塔莎脸上偏向右边,女特工跟着回头,只看见雪白的墙壁。等她转回视线,刚才一切却仿佛都是错觉。男人依然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三级头,只是眼睑垂下,挡住了冰蓝色瞳孔,几乎显示出一丝柔和来。

末了,他将头盔放在床头柜上,抹布搭在一边,随口问道:“现在几点?”

“晚上八点,怎么了?”这是未记名第一次对时间表示出兴趣,结合到他刚才奇怪的表现,娜塔莎心底悄悄记下一笔。

“嗯。”未记名表情却没丝毫变化,坐在床边,眼里分明透露出逐客的意思。

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也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从善如流地离开。

“能关上灯吗?”

黑暗中,未记名双手交插,置于小腹,任由自己深深陷入床垫中,闭上眼睛。荧光字幕仍在漆黑的视野中跳动。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

11:58:14

03距离比赛开始还有

未记名的心情很好,格外好,无与伦比的好。

没有毒圈,没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伏地魔,没有轰炸机的轰鸣声。

人生是多么美好,世界是多么美丽。

手上的手铐凉得恰到好处,浑身上下也包扎得手法完美——比自己胡乱裹上去的绷带好上很多,车窗上蒙的黑布质地不错,一丝光亮都没透进来。头疼耳鸣的问题也在一夜睡眠后消减许多,不太能影响到正常行动。大概是个抖,没治了。

大厦里静悄悄的,未记名走进这里的时候习惯性地往地上看去,心里有点可惜。没有随地可以捡起来的装备呢。

他的房间似乎在偏上的楼层,与简洁无装饰的走廊不同,房间内部设施一应俱全,不仅有个满当当的书柜,墙上居然还挂着幅风景画。

还挺好看的。

一路都没说话的美国队长看见这个房间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为未记名解开手铐,并解释了这个房间是他被允许的活动范围,如果有事可以随时告诉“贾维斯”。

“你好,未记名先生,我是斯塔克先生的管家贾维斯。”

一道突兀的电子音将未记名从神游中惊醒,他立刻戒备地环顾除了队长和自己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

“请放松,未记名先生,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程序。”

那是什么?未记名没有听懂,但他确实感受到了来自贾维斯的善意。

他和队长分别在对立的两张扶手椅上坐下,右手边就是窗户,可以看得到街道繁华,车来车往,未记名稍稍看入了迷,直到队长咳嗽一声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

今天走神的次数确实有点多,见识到太多与游戏不同的东西,哪怕很多都在与友人的交谈中了解过,也比不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他甚至从心底滋生出愤懑不平,为这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很不适应吧?”史蒂夫·罗杰斯打破沉寂。他从未记名眼中看到了迷茫无措,就像面镜子:他从极地冰封中醒来,第一眼看见这个城市时,反应与未记名并没什么不同。

他面对的是全新的世界,但还有同伴陪他度过,有明确的敌人需要消灭。未记名面对的却是所有人的怀疑,现在还有完全不符合宪法人权的囚禁。

史蒂夫不知道未记名曾经做过什么,来自哪里,将要做什么。现在他看见的只是一个士兵,在和平时代里无所适从,甚至有可能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样的经历史蒂夫自己也经历过,因而对未记名更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同情——或者说共情。

未记名猛然回过头来打量队长:他不可能知道未记名真正的来历,说出的话也只是纯然发自内心,与弯弯绕绕的罗曼诺夫特工不同,队长简直就是正直的代名词,会以不带有丝毫偏颇的目光看任何尚未被定罪的可疑人物。很难想象这两人隶属于同一组织。

未记名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凝滞的沉重感,好像就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被称为“负罪感”,或者“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