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儿也不难过,只盼着表哥和小表姐能早点儿离开。
穆宝珠不相信表哥和小表姐会做坏事,也不想爹娘被贵人胁迫走上歪路。
她是不太懂事,人娇气了些,但也明白事理,能分辨大是大非。
风吹动花架,暗香浮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
田耕雨不觉温暖,只觉冰寒刺骨。
他不敢相信,舅舅会这样对他和妹妹,但宝珠表妹又没理由说谎。
舒安歌神色不变,逗黄鹂时,压低声音凑在田耕雨耳畔说了句话:“小心行事,夜里离开。”
她之所以提出夜里离开,是因为这几日,穆孝和很明显的在阻止他们外出。
而且穆宝珠塞给他们的纸条,语气看起来很迫切。
穆府不能再待下去了,除此之外,两人在饮食方面也要非常注意。
想到这里,舒安歌又提醒了一句:“莫动饮食。”
田耕雨点点头,收起沉重的心情,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一日,两人没有动下人送上来的东西,舒安歌将饭菜悄悄倒进了痰盂中。
子时,万籁俱寂,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中。
舒安歌背着包袱,悄悄从敞开的窗子处翻出,躲在了花丛中。
没过多久,田耕雨也从窗子里翻出来了,他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
舒安歌猫着腰从花丛中站起来,拉住了田耕雨的袖子。
他吓了一跳,反手就是一记手刀,听到猫儿叫似的提醒后停了下来。
“哥,是我,咱们快走吧。”
“走。”
田耕雨背着包袱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看舒安歌一眼。
穆府静悄悄的,长廊下的灯笼已经灭了,虫儿伏在草丛里叫个不停。
田耕雨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往院墙方向走,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穆家不算很大,夜里没有护院巡逻,这给两人偷偷离开提供了便利。
顺利抵达墙根处后,田耕雨悄声跟舒安歌说:“英娘,你猜着我的肩膀,先攀上墙去,等我到了那边,再接你下去。”
时间紧急,舒安歌也没跟田耕雨客套。
她本可以轻松跳过墙头,怕吓到田耕雨,老老实实的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墙头。
上了墙头后,舒安歌不等田耕雨爬上墙接应,直接装着瓦檐跳了下去。
田耕雨吓了一跳,翻过墙头看到妹妹好端端的站在地上,这才松了口气。
厚厚的云层,渐渐飘往西方,月亮从云层中露了出来,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巷子。
田耕雨走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舒安歌手抓着包袱,走出去十几丈后,停下了脚步,拦着田耕雨冷静的说:“哥,有埋伏,我们好像被盯上了。”
她五感敏锐,被人窥伺的感觉太过强烈,让舒安歌生出警惕之心。
田耕雨挡在舒安歌面前,咬着牙说:“我也觉得不对劲儿,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待会儿要是有坏人出现,我尽力拖住他们,你一定要快快逃开。”
“哥,我们不会有事的。”
舒安歌从袖子中取出匕首,牢牢的抓在手中,田耕雨也拿出来防身的匕首。
兄妹俩的匕首,是之前随着魏公子一起赶路时,在淮宁城一家打铁铺里买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兄妹俩看到从前方冲过来的三个黑衣人。
田耕雨轻呼一声:“小心。”
转过身后,他发现后面也有三个黑衣人。
“前后夹击,可恶。”
田耕雨恨得咬牙切齿,一共有六个人,他无法保证,在这种情况下能护妹妹周全。
黑衣人转眼冲到二人前方,领头的打了个手势。
门外,穆宝珠身子紧贴着木门,手捂着嘴,心砰砰直跳。
她原本兴高采烈的来向爹娘报喜,告诉他们表兄和小表姐来春明的消息。
万万没有到,四姑姑家遭了大难,姑丈和姑姑离世,表哥和小表姐来家中逃难。
这一切都出乎她的预料,让她心乱如麻。
穆宝珠对田耕雨印象极好,明明七八年前,爹娘表现得还是很疼爱表兄的。
现在表兄和小表姐遭难,爹娘却是这样的态度……
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穆宝珠提起裙边飞也似的朝回廊奔去。
花厅内,舒安歌和田耕雨吃饭吃到蜡烛都点上了,穆老爷还没出现。
田耕雨初到穆府的喜悦之情,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经了这么多风,他豁达爽朗的性格,变得有些敏感。
穆老爷黄昏时就回来了,现在还没出现,让田耕雨怀疑,他们兄妹的到来,是不是有些不受待见。
田耕雨食不知味的放下筷子,肚子只吃了五分饱。
“耕雨,英娘,快让舅舅看看你们。”
穆孝和大步流星的踏过门槛儿,一脸关切的走向田耕雨兄妹俩。
他借着烛光,将田耕雨和舒安歌好一阵打量,感慨万千的说:“七八年没见,耕雨长大了不少。这是英娘吧,太像了,跟你娘一样的娴静文雅。”
穆孝和体态宽和,脸颊红润,笑起来脸上全是密密的抬头纹。
他冲进门说了一通话后,用手抬起田耕雨的胳膊:“你爹娘也真是的,送你们来前也不写封信,舅舅也好派人接你们。”
“大舅,我爹娘他们……”
田耕雨提起爹娘,眼圈瞬间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你爹娘怎么了?慢慢说。”
穆孝和收起笑,面露关心之色。
“大舅舅,爹娘已经不在人世,田家遭人陷害,已经不是皇商了。我怕继续待在淮宁遭仇人毒手,这才带着妹妹千里迢迢来春明投奔您。”
田耕雨还是太年轻,穆孝和几句关怀就让他放下了心中疑虑。
“什么,你爹娘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没派人送信给舅舅?”
穆孝和一脸震惊,舒安歌瞧着他这样子,总觉得他的震惊有些太表面化了,不像是真的震惊。
人的微表情骗不了人,真的震惊和努力做出震惊的样子,区别是很大的。
田耕雨拿手背擦了擦眼角,强忍着悲伤说:“大舅,事情发生的太过匆忙,家中尚未反应过来,爹爹已经冤死在狱中。娘亲她……娘亲她也吞金随爹爹去了。”
说起伤心事,田耕雨一个男儿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穆孝和也红了眼圈,他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用手抚摸着田耕雨的头顶说:“好孩子,苦了你们了。这一路上,你们怕是吃了不少苦。先好好休息两天,舅舅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有劳舅舅挂心,不知舅母在何处?我兄妹二人冒昧前来打扰理应拜见舅母大人。”
听说安歌问及夫人,穆孝和眼神闪了闪,苦涩的说:“你们舅妈最近身体不舒服,怕给你们过了病气,所以暂时不能相见。”
穆孝和不让夫人露面,是怕她太过
“祈愿舅妈能早日康复。”
舒安歌一脸虔诚的合实双手,替穆夫人祈愿。
三人寒暄了一阵儿后,穆孝和安排两人在南厢房住下,又找了两个丫鬟小厮分别伺候他们。
第二日,穆孝和早早的让管家到南厢房,带着两人熟悉宅院,自己则继续出门谈生意。
管家带着田耕雨和舒安歌在院子里转了会儿,有小厮来找,他打了声招呼后笑呵呵的离开了。
“绿柳,大福,你们俩也下去吧,我和哥哥想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
舒安歌打发走绿柳和大福后,与田耕雨一起坐到了亭子里。
四下无人,她绞着手帕跟田耕雨说:“哥,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儿从舅舅家告辞吧。”
“怎么刚来就要离开?舅舅怕是要伤心的。”
“哥,你真没察觉出,舅舅好像不欢迎我们么?咱们昨天上午就到了穆府,现在也只和舅舅见过一面而已。舅母能去寺院礼佛,却抽不出时间见我们,你不觉得奇怪么?”
妹妹的疑惑,田耕雨又何尝没考虑过。
只是他们千里迢迢来投亲,好不容易才见到舅舅,所以没敢往这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