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文喜哈哈两声:“长乐公主也是美人,据说燕国属意她的权贵很多,只是燕王一力荫庇之,她到现在都还未觅得如意郎君。”
这些讯息,冯妙君也都知道。在晋都时,卢传影会源源不绝将这些外部消息递送给她。当时他就分析,燕王乃是雄才大略之主,但喜独断专行,想从他那里讨个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说,故国覆灭,亡国公主就是无根的浮萍,寄人篱下、命运坎坷的案例比比皆是。假长乐公主自投燕国,还能在那里混得风生水起,很大程度要归功于傅灵川的长袖善谋。
从收集到的情报分析,她这位远房堂哥很有几分本事哪。
就有人问道:“魏国虽然吞掉了安夏,但这几年安夏疆界、尤其是东部疆界很不太平,这里头,就跟长乐公主有关罢?”
“魏国镇压了多次,杀足了三、四万人,起义反而愈演愈烈了。我听说魏王几次诃责太子镇压不力,对他已生不满。”蔚文喜呵了一声,“要我说,魏国吃掉了安夏却管控不住,又在那几年侵战中打得民穷财尽,直到现在都未完全恢复过来。这还是在魏国国师调度国运有方的情况下哪。我看,这笔账不划算哪。”
另外有人也附和道:“安夏国也真是了得,宗祠都被拆了,还有那么多遗民力挺之。”自浩黎国后,天下已经混乱了三百年,经历多少王国兴衰更替?有些平民要是活得长久,一生中能见证七、八个国家的交替,这还谈什么归属感,谈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反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是安夏虽小,国民却似有铮铮铁骨,哪怕安夏王宫已经长满凄凄荒草,反抗魏国的斗争却从未停止。
先前那使者道:“安夏王的高祖据说能上溯到浩黎大帝麾下的得力干将,在最后一役中亲手将天魔赶出这个世界。因此,安夏王室一直以神之后代自居,以此传说教化国民,久而久之,饱受拥戴。如今安夏亡而长乐公主健在,安夏国民更不愿屈从于魏国了。”
“长乐公主”这个名字如今就是安夏遗民心目中的一面旗帜,或者说,最后一根稻草。只要她活着,起义运动恐怕不会停止,魏国也很难真正掌握安夏地区。
冯妙君理清了这些线索中的脉络,再转眸去偷瞄云崕,只见他神色恬淡如水,仿佛根本不曾听闻。反倒是几丈开外的莫提准浓眉紧锁,面色有两分沉郁。
旁人抱酒前来攀谈,莫提准来者不拒,一双眸子越喝越亮,看起来莫说千杯,就是万杯都灌不倒他。
他也不想多生事端,对外只说自己兄妹是无名小卒,赶去峣都办事而已。
冯妙君不敢与他目光对上,只恐被他瞧出端倪。毕竟她与莫提准相处多年,后者对她甚是熟悉。
云崕便没有这层顾虑,顶着迟辙的名号与别人谈笑风生,甚至与莫提准都遥遥相敬了两杯。
冯妙君心想,这人是不是从来不晓得“怕”字怎么写?
国师的胆量和气度,离她果然有十万八千里远。
酒不过三巡,气氛已然火热。决明宗的副宗主蔚文喜仰头焖了一口烧酒,而后道:“方才我还在镇上见着一位稀罕人物。”
稀罕人物?聚在这里的人都来自天南海北,真有什么人能说得上稀罕?
众人但笑不语。
前往峣都恭贺大婚的,其实不仅有各国使团,排得上号的修行者宗门也要派出代表前来观礼。据说上古时期大陆上还没有国家,惟仙宗林立,出尽风¥流人物,也影响着天下大势;纵然今非昔比,但修行者作为人类当中的异类,除非出身权贵,否则依旧要选择抱团以成就一方势力。
人类中出现修行者的比率,已经万不足一,即便是六国拥有的修行者总量加在一起,比起人类基数也真不值一提。
人数越少越团结,这是个普遍规律。
再者,也不是人人都愿意被国家机器所绑缚,于是就有宗门划地为王,自得其所。这等拥门自立、不受国家管束的宗派势力一般选在国与国的交界,或者偏远之地,与国家的关系十分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