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迷

第二天到了月初,城堡里人们开始忙碌着准备丰富的卖品。他们很执着,纷纷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宝贝,直到坚信这次好于上次的集市,这样才能把集市延续下去。

在城堡中心有座圆形锥顶石楼,石楼楼芯是一堵弧形石墙,脚下有条盘旋而上的楼梯,每攀登半圈后石墙对应位置会出现一扇矮小的石门,又像无意间留下的小仓门。石门的两侧点缀着火炬石台,每到黄昏时刻燃起火炬,整条石楼通道就变得烛火通明了。环梯盘旋到十多圈到达顶层——城主会议室,门前是一扇做工精细的竹制门,门上有个小小的通风口,或者更像一扇门中窗。

屋内,奥尔德城主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翻阅着厚厚一摞羊皮纸。他年轻、健硕,一头金色的卷发顺滑地背在脑后,似乎是特意打理过,这样便明朗地露出他长长的鼻梁,和蔚蓝的眼睛。他并不像擅长翻阅文件的人,因为他魁梧的身材穿上立领夹克的样子更像个骑士。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猜测今天会有多忙。

一只颜色雪白的信鸽叼着信件沿楼梯盘旋而来,钻过竹门上留有的小窗口后,落在了桌上。奥尔德没有马上取下信来看,他只是抓紧了翻阅羊皮纸,好把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其实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封信有多糟。当他不耐烦地、粗鲁地撕开信打算一目三行匆匆过目时,他惊在了原地,信也不由自主地划落在桌角上。

“哦!!天呐!”奥尔德吃惊地说道,他抽出一张纸条匆匆地写下几行字,交给信鸽,“交给加斯特或者艾丽,别再耽误时间。”他匆匆吩咐道。

信鸽走后,奥尔德终于没有了继续翻阅羊皮纸的耐心,而是缓缓走到了窗口,向远在天边的梧桐林看去。似乎他真看见了那边有雷光一闪而过。

没错!在寂静的梧桐林深处的确有雷光闪现,那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几乎惊动了整片树林的动物。动物们纷纷看向声源的具体位置,那里只是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房。屋顶破开一个大窟窿都能够通行翼龙了。横在屋顶中央的漆黑木梁下坨着,接近折断。四面乌黑的墙壁像被大火烧过。墙壁上宽敞的裂缝表明了这就是一块废墟。

一个瘦弱的青年从屋内走出来,他穿着一件脏旧的、皱巴巴的粗布衣,邋遢透顶,就像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满头的长发蓬乱不堪,浓密的八字眉紧紧地皱起来。这时,他的额头正中一小片黑斑渐渐消失,眉头也放开了。

他如梦初醒,正环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雾搀杂着浓烈的火药味。他愣在原地,盯着茂密的矮树林不知所措。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脑袋空空的就像个新生儿,仅有的记忆就是:刚才被几声喧嚷的争吵声惊醒,似乎还从他们的争吵声中听到了“青铜箱”这个字眼。而屋外根本没有人,也没有争吵声,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眼前只是一片古怪的矮林,要说奇怪也只是不远处有三个大树比其他树都要高大。

这时,一只乌黑的猫头鹰缓缓飞来,落在一棵矮树上。它用一双宽大的翅膀扇了扇两侧,顿时尘土飞扬。它开始打量青年,上上下下足足扫视了他一分钟,似乎在用眼神调戏他。

“是你吗?”猫头鹰说话了,它绕他飞行了一圈,“原来你没死。”

“什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你认识我吗?”青年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我是谁?”

“你?我想想,你叫…就叫布兰奇吧!你刚才的发音就是这样!”猫头鹰说,它显然在撒谎,但青年却相信了。

“布兰奇?”青年仔细回想着,这个名字非常陌生,“你们鸟类都会说话吗?”他问道。

“唔!”猫头鹰说着落在青年眼前的树上,“当然会说话呀,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说过的老话。我的主人你应该不会陌生。”

“你的主人?”青年疑惑道。

“对,他叫芬奇,你记得吧?芬奇阿克曼,他是世上最牛的药剂师。”

“药剂师?他…很有名吗?”青年狐疑地问。

“当然了!他的杰作有通灵药水、隐身药水、进化药水、幻想药水…等等等等,不过我最喜欢喝进化药水了,那感觉…欲仙欲醉。据说他现在正在研制后悔药水和复活药水哎呀说漏嘴了,我想我该走了。对了!这些事你可不能告诉他!因为我好久以前就跟你讲过原因。”猫头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对着青年神秘地眨眨眼,边嘟哝着边向树林深处飞去了,很快就又消失了。

布兰奇(青年)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想像芬奇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可一点印象也没有。猫头鹰的话太不靠谱了,这些东西很可能是它瞎编的,他认为自己不能被迷惑。

布兰奇没再多想,顺着眼前的小路走去。他认为要尽快弄清这世界发生过什么,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是谁。

这一带的树木很茂密,大树上鸟雀的鸣叫声不绝于耳。然而正是这种连绵不绝的鸟鸣声,使人在密不透风的树林里穿梭久了会感觉沉闷、压抑。还好没多久便走出了森林,来到了田野,踏上一条笔直的田间小路,而两侧整整齐齐的农田又使人豁然开朗,内心也便敞亮起来。一条小水渠依附在路旁伸向远方,潺潺的水流欢快地追逐着,时而调皮地耀过路人的眼睛,继而又温顺地灌溉着农田。

这条田间小路似乎是个交通枢纽,这一路上布兰奇遇到了很多人,大多都很奇怪,他们的衣着各异,相貌不等,同他一一擦肩而过。有骑马的牛仔边走边悠闲地哼着小曲;有手持长长法杖的巫师阴沉着脸匆匆掠过;有穿着粗布长衣、腰间悬挂笔直长剑的剑客流连忘返地走走停停;更多的是提着弓箭的猎手,他们头上缠着鼓绷绷的粗布,穿着麻袋般的厚棉衣,背着竹笼,步伐紧凑,走势匆匆,抢过小路直奔森林而去。

布兰奇每次都会好奇地盯看半天,也有那么几个看见了他而愣在原地的,有的甚至还特别激动,巴不得过来握手示好。他可没心情搭理他们,对于这种情况他都视而不见,“素不相识的人能有几分好意?”他想。

布兰奇进入一座城镇,眼花缭乱的街景映入了眼帘。鞋店里的修鞋匠咚咚地敲击着鞋底的铁钉,身后橱架上摆满了高跟皮鞋,油亮的鞋尖齐刷刷地排成一排,高傲地炫耀着皮鞋特有的光泽。他想去这家狭窄的修鞋店里讨要一双皮鞋,走了这么远的路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一双几乎早就烂掉的破草鞋。他因此又想到自己身上皱巴巴、脏兮兮的囚犯布衣,难怪这一路上有人会盯着自己看。“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落到这种下场?我可没有那种犯下弥天大错的能耐。”他苦笑着自语道。酒吧门前悬挂着几只破碎的摇摇晃晃的酒瓶,透过窗户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激烈的吹嘘声、喝彩声以及叫骂声。“这是当地最堕落的世界!”他想,自己也许就快到那一天了,因为他现在头痛的厉害,说不上一刻钟后就忍不住了,就会折返回来,讨要几杯甘甜的葡萄酒,或者来杯烈酒白兰地,好一醉方休,麻木了疼痛,这样一来也摆脱了那个摸不着头脑的身世之谜。但这个想法只是一丝浮光掠影,不到一刻钟他又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他盯着一座高大的教堂微微出神,或许是庞大的建筑吸引了自己。而教堂的外形结构并不多复杂,以主穹顶建筑中心为平衡线,左右两个大小相同的锥顶石楼对称的矗立着,没其他亮点,只是一座教堂。不过布兰奇还不认识这种建筑。

布兰奇没看几分钟便钻进一家简陋的餐厅,他只是口渴的忍不住了。这家餐厅看起来比较整洁,但里面却冷冷清清的。墙壁上有几块脱落了墙皮遗留的砖痕,像此店的标志一样,被清理的没有一点灰尘。屋顶正中垂下来一盏巨大的油灯,幽暗的烛火把三根铁吊索熏得黑黢黢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幅陈旧的油画,是几幅风景画,画框被擦拭得洁白油亮。里面大部分空间排放着长桌,而长桌上又整整齐齐地趴着一排椅子,似乎是早早就打烊了。店长显得十分冷漠,他在深深的柜台后面趴着,埋头盯着账本不停地翻阅,布兰奇走来时,他懒得抬头看一眼。

“需要什么?”店长说话时没有抬头,依旧盯着账本。

“我想喝一杯牛奶。”布兰奇揉了揉额头,他感到脑袋刺痛,估计是生病了,“或者还有其他能缓解头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