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早,一个吼叫声穿过城堡的土墙,传进矮树林深处,激起了一片鸟雀纷飞。在石楼静悄悄的走廊里,加斯特清了清嗓子,再一次残忍地发出如催债一般的每天都按时响起的嚎叫声,确保把大家都吵醒。
艾丽可不会放过这件事,她忍着困意,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顶着蓬乱的脑袋走出去,掐着腰挺直身体,准备痛痛快快地与加斯特大吵一架。但恰逢特殊情况,她在大骂了一通后,加斯特没顾上反击便灰溜溜走掉了,因为他的屋内起了火,他不得不窝着满肚子怒火回屋去灭火。
“我告诉你,你的正经事没一件比睡懒觉重要。别以为你说你的药剂烧糊了,我就会放过你。吵架你可不是对手,别看我不在状态。”加斯特走后,艾丽又跑去他门外尖刻地补充道。
此刻,从加斯特房内冒出来一股像烧焦了兽皮发出的焦臭味,把整个走廊都染的乌烟瘴气。当隔壁一扇房门打开时,一个魁梧的大汉也不禁捂住了他的红斑密布的大鼻子,一只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挥来呼去,粗犷地抱怨了几声。艾丽没精力搭理他,转身回屋重重地甩上了门。但是一个女高音接上了话茬。
“贝特·巴恩!”对面房间传出来一个高昂的声音,“你的硬币是不是藏在内裤里?不然怎么会顺着你的裤子掉出来,哈哈!!这真是个笑掉大牙的笑话。哈哈哈哈!”女人的大笑声持续了很久,简直大笑成瘾,她接着又说,“上次夏令营只有两个人没有中暑,是因为你和杰西尿了裤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真要命!是艾薇特!她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贝特·巴恩(大汉)说话时脸涨得彤红,灰溜溜地钻回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布兰奇起床后就去找加斯特,一进门满屋子的黑烟就把他呛地捂着鼻子退出去了。加斯特正拿着大扇子挥来呼去,窗户敞开着通风,火盆里朦胧可见有块烧焦的兽皮正冒出滚滚黑烟。十分钟后,布兰奇再次打开房门,黑烟已经消褪了,火盆被清空了,兽皮被处理掉了。加斯特坐在凳子上,双手拄着膝盖,一双眼白正端详着长镜。
布兰奇这一刻感到既惊讶又疑惑,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走过去仔细观看那面长镜时,镜子里的画面确实不是加斯特,也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盔甲战士,那个悲惨的战士只有半个脑袋,头颅的一边鲜血淋漓。他手上拎着一把长柄锤斧,另一只手抓着一只山鸡。
“这…这是什么东西?”布兰奇惊恐地问道。
“别担心!妖镜很会开玩笑的。应该是倒霉的卡罗斧兵,那家伙问了一大堆愚蠢的问题,最好不要理他。”加斯特说着起身走开了,画面又消失,长镜恢复平静。
布兰奇打量着不由自主地走到跟前去,这时妖镜上又出现了一个画面。是个惨兮兮的青年男子,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棉衣,蓬头垢面,神情十分惶恐。青年男子开口说话了,凄凉的声音直触人心弦。
“查尔斯!我是洛克!救救我!你了解我的!救救兄弟!”
洛克是谁?好熟啊,不过布兰奇没想起什么来,他脑中只是瞬间烙下了这个凄惨青年的画面。他不知如何是好,在长镜上慌忙地摸索着、找寻着,试图发现一个能把那个凄惨青年释放出来的机关,但是没能找到任何按钮,也没有一处长得像。
“这妖镜里的画面不是真实的吗?”他急切地问。
“当然不是!”加斯特断然道,“你最好离它远一点,这东西被下了诅咒,容易把人逼疯!”
“逼疯?”布兰奇气愤地说道,“真不明白,这面破镜子是用来干什么的?专门戏弄别人吗?”
“这点我一直没搞明白,至少从闹市拍来以后,我还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肯定不是占卜工具!”加斯特正收理满桌子的书籍,偶尔用食指捋过一遍书籍的标题,又拿起羽毛笔在书角位置画个符号。“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它被人叫做‘通灵镜’,是被盗墓人从一座帝王的古墓里挖出来的。相传,一个天才巫师为了使他的国王再见到已故的王后,便制作了通灵魔镜,帮助国王达成了愿望。也有人说,巫师是为了得到主人的夸赞,制作了这个让人疑惑的妖镜。”他说道。
“让人疑惑?”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他已经把桌面收拾干净了。这会儿,他又重新打开一本厚实的笔记本,在上面记下几行字:中等材质牛皮已消毒,淬火适宜,时间大于五分钟,因部分烧焦,有异味。他边继续说,“我认为,妖镜真正的原理是:储存了某些死去的人的临终意识。他们在死前最后一刻,所产生的意念力是一种超级强烈的魔力。”
“原来你从市场上拍来,就是为了得到这种魔力!”布兰奇恍然大悟道,他又仔细观察加斯特的两只眼白,“怎么样?能治好你的眼睛吗?”
“你瞎扯什么?我买妖镜是因为它长得太像占卜工具了,我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占卜师。”加斯特回道。
在这时,一只信鸽打扰了他们谈话,它跳进窗户就瘫软在窗台上。是疲惫不堪的西伯利亚,它扔下一张纸条便要离开。
“是昨晚的信,我赶了一宿路。累死我了!反正没什么事,我要回去睡觉了。”西伯利亚说完拖起沉重的身体飞向塔楼去了。
此时加斯特不再像平常那样镇定,他纵起眉头,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捋着纸条,几乎要抹掉纸条上的文字了。突然他又扬起眉毛,愣了半响,似乎在想像。
“太快了!说的是今天。”他自语道,顺势搬起火盆放在书架后面,随后连忙把桌上两只杯子一并拿走,装进一口木制箱子里,“这个时候如果保尔在就好了。”他说道。
“保尔昨天跟一只会变形的人鱼钻进了湖中,到现在还没见着它,会不会出事?”布兰奇问道。
“人鱼?”加斯特微微一愣,但随后他又开始在屋内徘徊,又像是找东西,他急忙吩咐道,“布兰奇!我现在需要你帮助我,等下就教你几个咒语,以防万一,因为务必到了万不得已才能使用。”
“出了什么事?”
“你看吧!”他干脆把纸条递给了布兰奇看,“要是你能快点的话,我会感谢你的。太糟糕了!”他又焦急地补充道。
五分钟后,布兰奇气喘吁吁地来到楼下,向城堡大门口的尖顶楼望去。那边多普拉正躺在一把竹条椅上昏昏欲睡,他的手指悠闲地敲打着竹条板。旁边塔楼壁上靠着一把黝黑的麻线弓。地上还有个小瓷瓶,上面贴着“白兰地”的纸标签。
多普拉听到了动静后便提起了精神,手指立刻停止敲击。他低声念出魔咒,耳廓一下子变得如手掌一样大。布兰奇扔掉了手里的小石头,从楼侧探出头去,对着多普拉的方向说着悄悄话。不到一分钟,多普拉的大耳朵就恢复了原状。布兰奇也匆匆离开了。
不多时,空中出现了几个影子,他们绕到大门前同时现形。是几条健壮的天马,它们长着褐色的皮肤,脖子后面留着长长的、丝顺的白鬃毛。它们井然有序地降落,数十只大翅膀安稳地挥了几下,合在肋棚上,马蹄子十分轻盈地踱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走进城堡大门。它们的背上各有一名巫师,统一的穿着乌黑西装,戴着巫师尖顶帽,胸前都挂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徽章。
随后,多普拉匆匆迎了上来,并在他豪情地劝说下,成功把这群巫师劫走了。大家勉强同意由他带领着参观城堡,其实他们的目的可不只是无聊地参观城堡。
布兰奇跑到了马房,望着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火龙,不知所措。他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柄魔杖。就在刚才,他忘光了加斯特教给他的魔咒。
在高大的马房旁边有一间小木屋。屋内,罗戈兰蒂正蹲在吊锅前,烧着半锅“黑粥”。她想着今天上午也许就忙完了,而且铁链子和枷锁都买齐了,此刻就放在旁边地上,是该考虑一下怎样粉刷被火龙熏黑的墙面了。空闲时,她随手拿起铁链穿进枷锁上,用力地拉了拉,又满意地笑了。忽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惊醒了她,那是大火龙的鸣叫声,短暂急促,透漏着愤怒。罗戈兰蒂连忙扔掉铁链跑了过去。
“走开!!走开啊!!”布兰奇叫道,他被逼到了马房角落,几只小火龙正在围攻他。一只大火龙出现在小龙身后,庞大的身体像座大山,占据了马房的大部分空间。它愤怒地咆哮一声,声音十分洪亮,短暂、急促,使人感到窒息。布兰奇可被吓坏了,连连举起双手,纹丝不动地站着,即使小火龙点着了他的裤子。他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这只畜生瞬间就能把他吃掉,或者烧成灰烬。但是大火龙没那么安分,它喷出一条有两丈长的火柱来,把布兰奇吓得连忙躲在一只大木槽后面。不过,幸好罗戈兰蒂匆匆忙忙赶来,她挥起魔杖顺势一甩,魔杖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牛皮鞭。她二话没说,照着大翼龙就是一顿鞭打,直到把它逼进角落,不停地长而沉闷地哀嚎。罗戈兰蒂在回头看到小龙们依然围攻布兰奇后,她的长鞭又开始发出凄厉的抽打声,小龙们接连被长鞭扫飞,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好险啊!幸好你及时赶来,不然他们就要了我的命了!”布兰奇十分狼狈,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土,裤角被烧焦的地方依然冒着青烟。他心有余悸地看看大火龙,抱怨着,“那团火喷下来,你应该注意到了,要不是我躲过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是它们的本能!火鸟在防卫,仅仅防卫!它可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任何人。动真格的话,你绝对不会这么幸运。”罗戈兰蒂的辩解能力也很非凡,“的确是,我听见声音就匆匆跑来了,这是意外!我可以教给你们怎样友好地接触它们。”她竭力解释着把事情化小。
“好了!下次我可不来这里了!”布兰奇收敛了情绪,尽量平缓地说,“你要把你的龙藏好,巫盟会今天来人了。”
“什么?”罗戈兰蒂迟疑了一下,“迟早有这天的!可是变形剂还没熬到时间,该怎么办?要是熬成以后能坚持一整天的,但现在还不行,它们很可能露出马脚的。”她紧张起来。
“救急要紧!先让它们变形吧,巫盟会的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跨入了大门。多普拉拖延着他们!”
“糟糕!这次他们比以往来得时候还晚了半小时呢!”罗戈兰蒂说着匆忙地跑去隔壁小屋了,她又呼唤道,“布兰奇!你来帮我套上枷锁吧,火龙变成一群牦牛的时候就会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