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李荞感到旁边一个人正好奇的瞅着他,迎上那人的目光,顿时身子一僵。
是他,就是他!
李荞瞬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凝了,浑身僵的没有一丝知觉,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做鬼来找我了!
李荞突然凄厉的大叫起来,手脚并用的往后爬。
“鬼啊!别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我真没害过你!”
整个贡院门口的众人都惊呆了,他们主考官,这是中邪了?
以前就听闻贡院因死过不少考生,阴气重,时常有考生考着考着就疯了,如今一看,这传言果然不假。
再加上如今还不到卯时,太阳还没升起,四周一片昏暗,听着学政这一声凄厉的惨叫,哪怕大胆者,心里也是一哆嗦,更不用说胆小的,人群中,顿时一阵慌乱。
通州知府首先反应过来,知道这样下去,别说院试了,只怕会出大乱子,直接上去一把抱住学政,对身后的衙役大吼道:“点火把!”
衙役们值夜差都是带火把的,闻言,立刻把火把都点燃。
霎时间,贡院门前亮如白昼。众人这才慢慢安稳下来。
通州知府一手抱着学政,一手啪啪的给了学政两个耳光,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这时候,也顾不得学政以后会不会报复了。
“李大人,快醒醒!”
李荞回过神来,满眼惊恐,在看到通州知府,终于好了一点,一把反抱住通州知府,活像见了亲爹似的,死死抱住不撒手。
通州知府差点被李荞勒的喘不过起来,忙说:“大人,您醒了,别害怕,刚才不过是太黑了您看岔了眼,现在已经点了火把。”
然后又转头对贡院的那些军士说:“去把你们手中灯笼撤掉,都换成火把!”
虽然按照规矩,院试童生入场,军士是点灯笼引路,可灯笼的光本就飘飘忽忽的,又不够亮,如今人心不稳,倒不如换成火把。
通州知府不愧是一方地方父母官,虽然才能不知道怎么样,可这处理紧急情况的能力,却是让人信服。
李荞见整个贡院内外都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心下安稳了不少,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如惊弓之鸟,甚至还偷偷转头向刚才那处看去。
这一看,顿时又是一僵。
他怎么还在那!
李荞瞪着眼,死死的盯着田仲,顿时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只不过在晕过去之前,李荞突然发现一点:
他有影子!
火把照在他身上,有影子!
这个是人,不是鬼!
李荞一骨碌从通州知府怀里出来,抄起掉在地上的考引副册,只见上面除了名字和画像,下面写道:
田仲,年二十六,幽州城外王家村人,三年前失忆,落户王家村,父不详,母不详,县试中案首,府试免试。
幽州城外王家村廪生王廪生保。
幽州城外王家村里正王里正证。
“是,学生明白。”
县试的考棚设在县衙后院,王家村所隶属的县衙在幽州城东角,离王家村不过四五里路,所以等王夫子啰啰嗦嗦的叮嘱完,马车已经到了县衙门外。
马车到了县衙外,王夫子却没让六人下车,而且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发现时辰还早,就让他们先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而王夫子自己,则下车先去转了转。
王夫子背着手,慢慢在县衙门前转悠,等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和马车旁边的人,王夫子走过去,打招呼道:“李兄,你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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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忻顿时脸涨的通红,有些不服气的说:“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卑职虽然比大人位卑言轻,可也明白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做不得。”
钱尚书被刘忻顶撞,却丝毫不见生气,反而笑着说:“刘将军,你真以为这仅仅是钱的事,要真是因为钱,老夫有一百种法子让他田仲毫无察觉下凑够上京的盘缠,你信不信。”
“什么!”
“比较简单的法子,如:老夫去找当地的一个乡绅,让那个乡绅去王家村建个别院,那别院,恰好盖在田仲地的旁边,结果在建的过程中,哎,一不小心占了田仲的地,你说,那乡绅要不要赔银子?这银子,田仲会不会收?”
“这……”
“然后这乡绅再豪气一点,既然占了,那干脆都买下来吧,啊不卖,那出双倍的价行不?你说,这样那位还缺进京的钱么?”
刘忻目瞪口呆的看着钱尚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合上。
“是不是奇怪老夫明明有法给他送钱,却不做,反而偏偏要自找麻烦的帮他科举?”
刘忻终于反应过来,忙恭敬的说:“卑职愚钝,刚才无意顶撞大人,还望大人宽宥。”
钱尚书摆摆手,问了刘忻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刘将军,你是武将,你知道一个武将最怕什么吗?”
刘忻一愣,认真想了想,说:“上战场?”
钱尚书顿时笑了,说:“老夫非武将,说的自然不是打仗。”
刘忻想起钱尚书是吏部尚书,不确定的说:“难道是无人赏识或者不被重用?”
钱尚书顿时笑了,说:“这倒很符合现在的你,可如果这位将军已经手握兵权,身处高位呢?”
“这,”刘忻想了想,还是说:“卑职不过一中郎将,如何知道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就算勉强猜,只怕也是不准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老夫就告诉你,那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大将非善终者,除战死沙场,大多逃不过这几个字。”
刘忻一惊,有些明白钱尚书大概要说什么了。
“昔日那位虽然和麾下十二万精锐战死沙场,可他手下那些守城的将领和兵士,却都活了下来,后来圣上改朝换代,那些将领群龙无首,边关又需要防御,就被圣上一一用高官厚禄加以收服,继续在边关守城。
当时之所以如此顺利,一是那些将领往日唯田仲马首是瞻,田仲一死,那些将军方寸大乱,想反抗又没人可以领头,陛下出的条件又够优待。所以撑了一段时日也就默认了。二是这些将领自持手中有兵,边关当时还有不少柔然余孽,朝廷只能用他们,所以有恃无恐。
可是,如今三年过去,天下渐渐安稳,关外的柔然,也因为当初和田仲死磕,死伤殆尽,不成气候,你说,现在边关的那些将领,心里安不安稳?
尤其是当初田仲和圣上斗的厉害时,这些人都曾帮着摇旗呐喊过,你说,他们现在担心不担心圣上秋后算账?
所以,天下越稳,这些人就越担心。”
刘忻有些了然,说:“难怪要把那位弄到京城去,还不能惊动别人。”
“是啊,幽州离边关实在太近了,要是田仲真一不小心去了边关,那些将领哪怕不再跟随他,只怕也会起些小心思,而且就算他们不起小心思,可只要朝廷知道他们接触了田仲,你觉得朝廷还能无动于衷。到时候,朝廷不再信任他们,他们也信不过朝廷,再要有人稍加挑拨,边关那些将领,只怕离造反也就不远了,所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田仲回边关。”
“那咱们还等什么,还不快点把他弄回京。”刘忻一听急了。
“然后呢?弄回京你让圣上怎么办?杀他?昔日吕后诛韩信,英布谋反,今日圣上要要是杀了田仲,你说他那些旧部会不会兔死狐悲的觉得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刘忻说道:“那朝廷不可以优待安抚吗?”
钱尚书顿时笑了:“优待安抚?田仲三年前就是北方戍军总统领,兼兵部尚书,掌天下兵马帅印,现在要优待他,朝廷拿什么优待他,难不成给他封王不成?”
刘忻倒抽一口冷气,不再说话。
“昔日废帝为了抬着田仲和圣上斗,往往是圣上升一级,田仲不出三日定因军功也跟着升一级,当初废帝封赏的是痛快,可如今朝廷却面临一个尴尬的境地,那就是对田仲,朝廷已经封无可封,赏无可赏,所以咱要把田仲就这样带回去,圣上杀也不是,放也不是,赏也不是。你让圣上和朝廷怎么办?”
“那这可怎么办?”刘忻直接傻眼了。
钱尚书用手指了指刘忻手上的信,说:“所以老夫想了两日,这是最好的办法。”
“让他考科举?”
“准确是让他换个身份,让回到京城的是举人田仲,却不是昔日的信武侯田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