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婚变(1)

说着,微微欠身赔礼。

十一娘轻笑出声,难怪莫如念能与她玩在一处,两个人却都是敢说敢做的主儿,先前不过是为家族所累,离了家,两人的性子就显露出来了。

夙思嫣瞧着,也吃吃笑了起来,拉着十一娘的手很是感谢,“我晚些就写信给念姐姐,还要劳烦十一姑娘帮我捎带给她,且让她等着,我一准儿要跟她结个儿女亲家!”

说罢,自己先笑出了声,一张脸如天边红霞,生机勃勃,娇艳动人。

十一娘笑着点头,“二姐姐一定要幸福。”

夙思嫣一怔,似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正笑着的双眸内盈满了水,“我们家对不起大伯和大伯母,对不起大姐姐和华哥儿,他……”

未出口的话似有点难以启齿,她却终是咬了咬牙道,“我不求大姐姐与华哥儿原谅,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二小姐!”十一娘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这句话是重华让我带给你的!欠他们一家的是你爹娘,与你无关。夙大小姐若怪你就不会帮你换了那毒药,重华若怪你就不会与你那般亲昵,我想夙大将军与夙大夫人也并没有怪你,你切勿多做困扰!若真心怀怨怒,那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给你重活一世的美意?!”

夙思嫣泪凝于睫,久未落下,看着十一娘许久,璨然一笑,“是我作茧自缚了!多谢十一姑娘带话细心宽慰,日后,我定不会如此了。”

十一娘笑了笑,将自己与夙重华准备的贺礼转交给她,又略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

待到三月三,行宫一片喜气洋洋,到处是喜庆的大红灯笼,来帮忙的宫女小厮也着了一身的大红衣裳,腰间扎着大红绸带,脚步轻快,脸上带笑,说话间全是不要钱的喜庆话,一溜一溜的。

宣王府虽不如行宫大气,装扮却也是喜庆盈盈,到处是红绸缎红灯笼,府里的丫鬟婆子到小厮也是着了清一色的大红衣裳,丫鬟婆子头山的大红花尤其让人注目,来来往往的宾客男的会发一条红腰带,女的会发一朵红花插在鬓角,远远的有乐班唱欢庆的民谣,似隐似现,不绝繁杂,反添气氛。

吉时在午时三刻,五皇子于晨时出发去郊外行宫接新娘,到午时一刻入王府,二刻入门,三刻拜堂。

顺平帝在午时正到的宣王府,恰五皇子迎新娘回来,正在门口唱喝,连生要上前去喊,他笑着拦了,躲在轿子里看着儿子被媒婆说闹了一番才让射轿、背新人下轿,又踩了火盆稳当当的进了府,才示意连生,“咱们悄悄的进去,坏了吉时不好。”

连生为难的左右瞅了瞅,顺平帝已撩了衣袍,率先下了轿子,又伸手去接轿子里的另外一人,轿子里传出轻轻的低呼声,似有人说了句什么,顺平帝的手却毫不动摇的继续伸着。

连生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半响,忙低声道,“娘娘,今日是五皇子大喜的日子,除了五皇子和新娘子,皇上和您是最大的,咱们不忌讳这些个!”

轿子里又是片刻的沉默,顺平帝已然笑眯眯的伸着手,连生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恨不得扑进去跪在那位面前求她一声,“您可别拿乔了……”

就见一只泛着青筋的素手伸了出来,虚虚搭在顺平帝掌心,顺平帝却笑着一把攥住,扶了轿子里的女子下来。

连生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唤了声,“芳嫔娘娘,老奴给您道喜了。”

“咱们快着点儿,还能赶上拜父母双亲,再晚可就赶不上了!”顺平帝笑眯眯的拉着芳嫔往前走,芳嫔先是不知所措的看了连生一眼,脚步错了两下,被顺平帝扶了一把后,刚站稳脚跟,就听周遭有人道,“哎呀,那个……是不是连公公?”

“那不是皇上吗?”

“皇上?!”

“皇上!”

“真的是皇上!”

一群铺天盖地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几乎将府内的喜乐掩住,顺平帝不悦的瞪了那些人一眼,连生忙大声道,“今日新人最大,都起身进府喝喜酒吧。”

顺平帝松开了芳嫔的手,脸色严肃的迈步进了宣王府。

芳嫔也挺直了脊背,端庄稳重一步一步追着顺平帝的脚步进了宣王府。

二院上,待客的大厅敞开,喜庆的大红绸缎装饰一新,正有太监在唱,“吉时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顺平帝加快了脚步,还朝芳嫔蹙眉道,“快点,要赶不及了……”

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且慢!我见过这新娘,这新娘是假的,她不是真正的南诏公主阿依秋,是夙家那个被皇上赐死的夙思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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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接二连三的进出驿馆,芳嫔娘娘也派了宛如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很是喜欢阿依秋公主的样子。

三皇子与六皇子等人干瞪眼,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截杀五皇子,却连五皇子的身边都挨不到,气的肝儿疼!

慕家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比三皇子与六皇子有更好的运气,唯一两个穿过五皇子的护卫防线到五皇子身边时,已受了重伤,被五皇子一脚一个踹飞上了天。

全军覆没!

慕家老爷子低头打量着手中盘了多年的麒麟纹狮子头,锁起的眉头越发紧蹙,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缓慢吐出,低声道,“你倒是真给我出了道难题……”

屋内寂静无声,慕家老爷子闭着眼,眼珠左右摆动,掌心里的麒麟纹狮子头缓慢的移动着。

“老爷。”门外,有人唤道。

慕家老爷子头也未抬,只道,“慕九吗?进来吧。”

立时,有人声细碎的说着什么,片刻后,稳健的脚步声传来,立在慕家老爷子身前,声音恭敬,“老爷。”

“你来了。”慕家老爷子淡声道,依然闭着眼睛,“如何?”

“回老爷,是。”慕九声音平稳,颀身而立,“五皇子小心谨慎,非有一定年份的人不得近身!小人花了大功夫乔装改扮成一个几年前就在宣王府的人,却依然止步在外院。”

慕家老爷子顿了手中的动作,睁开了眼,看向慕九,朝一旁的太师椅看了一眼,“坐吧。”

“慕九不敢。”慕九垂身而立,态度恭谦。

慕家老爷子笑了笑,“咱们爷俩儿跟前,不讲那些虚礼,坐吧。”

慕九也笑了笑,却是缓步走过去坐了下来,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慕家老爷子,“老爷,硬的不行,咱们要不要换其他法子?”

慕家老爷子沉沉的低吟一声,却是摇头道,“楚子玉此人心思缜密,算计重重,且心狠手辣!单从他当年能毫不犹豫将慕妃与慕家逼到那般田地就可窥一二……更何况,我们谋杀了他压在心底的四皇子,让他处在如今尴尬的位置之上,他可不是要恼上了咱们,时时处处防着咱们!想找可趁之机……谈何容易?!”

炭盆内的银丝炭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却怎么都掩不住慕家老爷子深深的吐气声。

慕九一时默然,微垂头盯着茶盏上精致的花鸟图,那是一支桃树枝儿,枝头桃花绽放,枝丫上站在一只鸟儿,看不清是麻雀还是云鹊,正昂着头的冲着天际……

许久,慕九道出一句,“软硬都不得,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瞧着……”

慕老爷子后靠入太师椅后厚厚的锦团上,淡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年轻人,不要太心急……”

说着,斜了慕九一眼,笑,“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慕家不得而知莫名不已,微蹙了眉头看慕家老爷子,慕老爷子却已然合上了眼,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

慕九便沉默的起了身,躬身作揖,小心退了出去。

大安与南诏的联姻喜宴定在开春三月三,草长莺飞,柳绿花繁的好日子。

为表示尊重,顺平帝特意让出了自己在京城郊区的行宫,做为南诏阿依秋公主的出嫁之地。南诏二皇子赵启光代替阿依秋公主入宫很是谢了一回恩,顺平帝得了里子面子,很是开怀。

“瞧瞧,朕就说这桩亲事没做错。”送走赵启光,顺平帝孩子气的与连生在上书房说悄悄话。

连生笑着端参茶与顺平帝喝,眉眼眯成一条缝的奉承道,“是,亏的皇上是玲珑心思,就连老奴也觉得这亲事结的是极好的!”

顺平帝哈哈大笑,“这样的亲事,这样的排场,就算老五是个草包,大安几十年的国泰民安也是不愁的了……”

很是舒服的歪在美人榻上,喟叹一声。连生笑着在他膝盖和双腿上盖了毛毯,又拨了炭盆里的炭,塞给顺平帝一个手炉,才笑道,“皇上当政这么多年,除却前几年,老奴可也再没发过愁!”

“老东西!”顺平帝斜了连生一眼,抱着手炉看向窗外白雪皑皑的一片,笑着叹息,“是啊!除了刚当政不得政那几年,朕这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

正要仰头畅快的笑,又突然顿住,“还有老四……死的委实冤屈了些,他本想做个闲散王爷,是朕……害了他,是某些人害了他!”

连生一怔,低垂了头,顺平帝的声音已然尖锐道,“他们想要朕屁股底下的位置,朕偏不给他们!想光明正大的取?门都没有!想要,就来抢!我倒要看看天底下的人如何嘲笑他们吃相难看!”

一巴掌拍在美人榻上,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恰磕在棱子上,一道清脆的声响过后,玉扳指裂开一条缝,缓慢的裂成两瓣儿,跌落在连生脚下的地毯上。

连生忙弯腰去捡了,连声道,“哎哟,我的爷,您好好的说话,怎得这么不小心……”

说着,声音就是一顿,抬头去看顺平帝。

顺平帝睨着他,轻轻摇头,眸中里似笑却又似在沉思,竟让连生有些看不明白。

顺平帝伸手拿了那成两瓣的玉扳指,在掌心缓缓摩挲,“这扳指从父皇传给朕,到如今已三十多年,朕日日不敢忘父皇的教诲,朕先是大安的君王,才是母妃的儿子,再是慕家的外孙!大安的江山不容外人亵渎,大安的社稷不容外人插手!这么些年,朕逼死了母妃,逼退了慕家,逼死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