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后发话,塔娜公主自然可以理直气壮。
秦宜宁看透了这一点,索性也不再争辩,免得被人拿住更多的错处。
塔娜公主虽不喜被太后当枪使,但在不能拒绝的情况下,她还是很乐意给秦宜宁点颜色看看的。
“好啊。”塔娜公主站起身,一边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宝石流苏,一边仰着下巴道:“见到太后时,大礼应该怎么行?”
秦宜宁依言起身,恭敬的屈膝跪地,双手交叠左上右下平举至眉间,随即弯腰,双手贴在地面,眉心贴在手背:“臣妇给太后请安。”
“错了,再来。”
秦宜宁便依言起身,将方才标准的大礼再行一遍:“臣妇给太后请安。”
“错了,再来。”
“臣妇给太后请安”
……
跪下,叩头,起身再跪。如此反复足有六七十遍,秦宜宁的牙白长裙早已被脏污了一片,且春衫单薄,膝盖处隐有磨破的迹象。
太后端着茶,眯着眼看秦宜宁一遍遍的行礼。
李贺兰早已经掩口笑起来,“什么呀,就这样儿还教导别人呢,自个儿行礼七八十次都不一定对一次。”
芸妃则是蹙着眉,故作犹豫的道:“表姑母,要不让她歇会儿?”
“歇?有脸歇么。”李贺兰嘲讽。
芸妃便不再多言,很好的将眼中的兴奋掩藏起来,索性坦然欣赏起秦宜宁一次次的跪下行礼的模样。只觉得先前自己被她抓着手腕在皇后面前羞辱的仇都报了一半。
塔娜公主又让秦宜宁跪了二三十次,这才转身对太后道:“回太后,不如让他再向着乾清宫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来您瞧瞧?”
太后点头,“成,你看着办。”
塔娜公主便笑道:“听见了么,还不照做?”
秦宜宁的膝盖跪的都已麻木,但依旧依言起身,转向乾清宫方向认真的行起礼来,口中山呼万岁。
寄云和冰糖跪在临窗的椅子后头,早已急的红了眼眶,偏偏她们不能落泪。宫里无缘无故哭泣是大忌讳。他们更不能为秦宜宁求情,他们的身份卑微,这里轮不到他们开口……
早知道今天太后不安好心,想不到太后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折磨人。
秦宜宁心里却很平静,这种刁难只是身体上的,若太后只准备了这种程度的刁难,她还要感谢她呢。
秦宜宁认认真真的行礼,裙摆脏污,膝盖麻木,鬓松钗迟,模样非常狼狈,看的李贺兰心情大好,禁不住抚掌大笑。
太后见李贺兰笑成那模样,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还假模假样的训斥道:“你看看你,忒没见识了,忠顺亲王妃不过表演个行礼,又不是耍猴,你至于笑成这模样么。”
一听说“耍猴”二字,李贺兰笑的更加欢快了。
太后笑着道:“如今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哀家也不愿意拘在慈安宫中,总想着到处走走。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
“太后说的是哪里话。臣妾能够服侍在太后身边,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芸妃娇笑着道。
塔娜公主也不甘落后的道:“正是,臣妾在从前家里也常常陪着家里的长辈,最喜欢和长辈说话了。”
太后笑着,慈爱又温柔的点着头:“你们都是好孩子。这开了春,又倒了农耕时节,前一阵子圣上还说……”
太后便聊起了农务稼穑之事,毕竟从前是种过地的,对这些都了解的很。
塔娜公主、芸妃和李贺兰都听着,时常附和几句。
秦宜宁垂首静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聊了片刻,太后便幽幽的看向秦宜宁。
“怎么,哀家说的这些话题,忠顺亲王妃都不感兴趣?”
秦宜宁被点名,心里一阵无奈,起身行礼恭敬的道:“回太后的话,臣妇正在专心听太后所讲的稼穑之事,还想起了年幼时在乡野之间所见。太后所说的充满了温暖的生活气息,让臣妇很是向往,也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
秦宜宁的一番话,让在座之人都有些共鸣。不论是谁,不论出身高贵还是卑微。恐怕一生之中最为无忧无虑的都应该是童年时代,最想要重回却再也回不去的,也都是童年时代。
就连太后都不免为秦宜宁这种说法而动容。
只是太后的面色依旧冷酷:“哦。原来宫里这些日子让王妃过的这般不如意,都恨不能回到小时候去了?”
秦宜宁心里紧绷,觉得事情不大对。
平日太后对她都是非常客气,甚至有时候还能让她感觉到太后是因为逄枭的关系在故意拉拢她。
可是今日太后却在故意找她的茬!
紧绷着神经,提起十二万分小心,秦宜宁恭敬的回道:“太后误会了,臣妇并没有这么想。”
“你还敢犟嘴?”太后“笃”的一声,将手中的盖钟放下,白瓷的钟盖发出丁零的碰撞声。
“太后息怒。臣妇不敢。”
“息怒息怒,你如此顶撞,让哀家如何息怒!”太后面色狰狞的斥道,“哀家看你就是纯心来要气死哀家的!”
李贺兰原本看太后如此动怒还有些惊愕,这会子终于回过味儿来,幸灾乐祸的帮腔:“还不给太后赔罪!气坏了我母后的身子,你担待的起吗!”
秦宜宁只得跪下,恭敬的道:“太后息怒。”
寄云和冰糖也跟着跪下叩头。
李贺兰拍着太后的胸口安抚道:“母后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与这浪蹄子计较不值当的。”
秦宜宁垂眸,仿佛没听见一般。
太后冷声道:“你的规矩如此糟糕,却还在教导顺妃的规矩礼仪,也难怪过去这么久了顺妃就学成了那副模样。”
塔娜公主被点名训斥礼仪规矩做的差,脸上登时红成了大红布,压着火气才没有为自己辩驳,只是站起身恭敬听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