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委屈回道:“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嘛,是大家都这么传,我又没亲眼见过,久而久之就这么信了。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秦越在听见柳长妤呼唤的那一刹,灼灼明亮了起来,他一扫而过柳长妤的衣襟,不禁皱眉询问:“冷吗?”今天天儿凉,她竟还穿得这般少。
“不冷啊。”
柳长妤扬了扬手,示意自己穿了不少足够保暖了,“出门前还叫丹胭多添了衣裳,一点冷都感觉不到,挺暖和的。”
“当真不冷?”秦越仍是关切。
“不冷。”
她站在他身侧,扯了扯他衣袖,“我们走吧。”
“你跟着我走。”
“好。”
柳长妤应下后,只是那拉着秦越衣袖的手便再未放下了,她固执地抓着他的衣角,指尖在上头按捏着,如他所说的只跟在他身后,不离半步。
秦越只看了一眼那只玉手,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身前走着的就是秦越他高大的身子,手下拽着的是他的衣角。柳长妤越看笑容越大,越笑越傻,这样溜出府与他一同的感觉真好。
只要在能看得见他的地方,她的心情便特别满足。
“祈阳。”
秦越低低地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提醒她道:“若是看到什么不妥,就低下头,莫要抬头。”
即便诏狱听起来好听一点,可毕竟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世间任何不敢想象的肮脏皆有可能出现,他只希望自己能多替她挡着,不让那些事物入她的眼。
“我知道了。”柳长妤乖乖低头,秦越脚步往哪走,她便往哪走。
两人无声地走了片刻,秦越骤然停下了脚,他将柳长妤用长臂挡在身后,微侧头道:“祈阳,你退后几步,不要上前。”
“怎么回事?”
柳长妤边问询,边还是照他所说大步后退了几步。
就在她挪开脚步与视线的时候,不过十步路之远,有个正被压着的狱囚蓦地飞起一脚,踹飞了扣押他的狱卒,同一时间用捆着双手的铁链勒死了另一个狱卒。
那动作之快,仅在一刹之间。柳长妤几乎没太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那两个狱卒便已倒地不起了。
只一点柳长妤看得清清楚楚。原本那两个狱卒压着他时,他还蓬头垢面身子晃晃荡荡的,似身残之人,却在顷刻之间暴起杀了两人。
他双眼一抬,望到了秦越这边,那眼中满是杀气。
那种杀气绝非是秦越这类常上战场之人的凛然战气,而是双手染血的凶杀之气。
柳长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惊道,这个狱囚要逃狱!
那狱囚抽起一把狱卒随身的佩刀,挥砍着朝秦越俯冲而来。秦越早有准备,单手抽出长刀接下了他的一击,又空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柳长妤发现,秦越的刀并未开刃。秦越他并不想直接杀了他。
狱囚还想挣扎,迅速从地上爬起再度挥刀劈头砍下,这一次秦越闪身躲开,他右手趁着空档将他手上的铁链卷起,捆在了他的两只手上。
那囚犯右手里的佩刀顿时被打落地,他身子又着了秦越的一记踢踹,翻倒下去。
当他再想起身时,秦越已一脚踩在他前胸上,将他人定死,又挥手在他不老实地双腿上用刀柄狠狠打了几下。
他冷声道:“吴老三,进了这狱里你还不老实。假装失了功夫,谋划着逃狱是吗。”
如今出手把他打残了,看他还怎么施展武功。
柳长妤看向秦越,心想:看他这样子是与这狱囚认得的?
吴老三在秦越掌控下终于放弃了挣扎,他看年龄已有四十,此时瞪着血红双眼愤恨道:“秦越,又是你!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你有种就杀了我啊!”
“杀你?”秦越拿那把未开鞘的刀柄,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两下,打得他猛然吐出两口血水,“要我杀你,你也不看看,你配吗?”
“好,你不让我死,那我就不让你好活!”
吴老三往秦越身上呸了一口血水,不过被他侧身躲开了。秦越阴沉着一张脸,厉声回道:“不让我活,吴老三你有能耐啊。还是多想想死前几日如何过吧。”
回他的却是吴老三阴邪地一笑。
得到报信的牢房侍卫们匆匆赶来,最前头走着的是刑部侍郎何大人。他见到眼前这副情景,顿感觉自己的乌纱帽快要保不住了。
今日从刑部尚书大人那得了通报,说是秦大人要入诏狱见一位关押在此的薛大人,只管放了他进去不必阻拦,他便清了场。谁知道这吴老三被押运往其他牢房正巧赶上了今日,还正好叫他钻了空子,差一点就跑掉了。
吴老三可是朝廷重犯,若是真跑了拿他项上人头都不够格。
“秦,秦大人。”何大人客客气气拜礼。
“何大人,你看看我脚底下这位,是何人?”秦越松开脚,他已将吴老三打了个半身不遂,再翻不起什么事了。
“是,是囚犯吴德兴。”
秦越声音更冷,“你还知道这是吴德兴?你可知道他刚刚意图逃狱?这朝廷重犯若是逃了,你们刑部所有人都保不住脑袋,尤其是你!”
“是,是。在下知罪,此事定不会再犯。”
何大人吩咐下头人,“将吴德兴看押到重犯房,加派人手看守!”
几名侍卫抬着早已站不起来的吴老三走了,何大人在这边瞅见柳长妤的存在,本心存好奇,可有前窗之事在先,他不敢再多问,便走在前面领路前往狱门。
“秦大人,到了。”
“嗯,你去忙吧,我进去看看就出来。”秦越点了点头,他将柳长妤护在身后,尽量不让人看见她。
“那在下便送秦大人到此了。”何大人关上狱门后,自行离开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秦越侧过身问身后的柳长妤道:“怕吗?”
“你是问我方才呢,还是现在?”
“都有。”
黑暗中,柳长妤的双眼很亮,里面仅有秦越一个人而已,她再次拉着秦越的衣角,笑道:“不会怕啊,你刚刚那么威风,我赞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怕呢。现在的话就更不怕了,看你武艺高超,足以护好我的。”
“嗯,会护好你的。”绝不让任何人对你有可乘之机。
柳长妤颔首应声,她是信他的。
秦越轻勾唇角,眼眸是说不出的温柔。
“刚刚那个吴老三,是你抓回来的?”
柳长妤好奇,秦越便耐着性子回答:“是。吴老三曾为朝中一位大人,然他私下与帮派结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卷了钱财跑路之后,皇上曾多次派人将其捉拿归案。最后我南下遇着了他,将他押送回京的。”
“他功夫看起来不错?”方才那搏杀秦越的几招,柳长妤还是能看出对方功夫深厚。
秦越点头,“是还不错。他与帮里几位头头结拜为兄弟,几人武功皆不俗。与他那帮派搏斗耗了不少兵力。”吴老三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却拖到最近才将他抓回。
“你是最近才将他带回来的?”柳长妤又问。看那吴老三只关押在重犯房,想来还未行斩立决,待过后再审了。
“不错,前段时间回京之时,才将他带了回来。”秦越眯起双眼,一路上他没少与之周旋,派了不少侍卫看守他,“吴老三生性狡猾,此次移换牢房,他假扮自己已没了武力,若非我们碰巧来了,他兴许就逃了。”
说到这里,秦越口中重重冷哼。刑部的侍卫也太过松散了,重犯竟只派两人看押。
柳长妤听他所说,压回京时已令他失了武功,可又是怎么突变如此厉害的,“可他方才完全不像是失了武力之人啊,出手那般的凶猛。”
秦越摇头,“不知。他一日活在世上,一日便是祸害。只希望陛下早日判下斩立决吧。”
“还好你功夫更厉害。”
柳长妤手下摇摆着他的衣袖,边欢快笑道:“那时我还怕你打不过,准备出鞭子帮你。”她鞭子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秦越与吴老三相斗之时,她满心胆颤心惊,生怕他受了伤,还想着自己应上前相帮他一手呢。
“怕我打不过?”
秦越停下身子,挑眉看身后个头在他这只能算成娇小的人儿,口里意味深长道:“祈阳,听起来你身手很不错,我还担心你被吓着。”
“我才不怕。”柳长妤挺了挺脊背,表示自己并不害怕。
只是这黑暗之中,总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地阴森,好似有阴冷的风正从身后吹来,呼呜呼呜的,她回头看了看,将身子朝秦越那边挪了挪,以求庇护。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秦越的双眼,他朝右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离她近了些。
“喂,秦越,你没觉着这诏狱里太过安静了吗。”
柳长妤双手都揪在秦越衣袖上了,她四处瞄瞄却看不见什么,声音放得不能再轻,“不是诏狱里都会关押人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听见有人说话。”
像是这狱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鬼一样。
秦越的声音在黑暗里便是柳长妤的力量,其中的沉稳情绪绝好地驱散了柳长妤的恐惧,“这里面关押的人不多,有的早已被转移了地方。”
“这样啊。”
柳长妤稍稍松开了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在这寂静之中,猝然有人咣咣地摇起铁门,还伴随着一道嘶哑的吼叫声。
“啊!”
柳长妤顿时如惊弓之鸟,吓得一把死死地抱住了秦越的手臂,整个人都侧倒挂在他身上。
秦越看着将头埋在自己手臂的人儿,不禁笑道:刚还说不怕,眼下怕的还不知道是谁。
“别怕了,不过是个囚犯在闹。”秦越用大手摸了摸柳长妤的脑袋,不过柳长妤听不进去劝,只把脸在他手臂上磨蹭,呜咽了半天。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是冤枉的,我好冤啊!”
那囚犯继续喊了起来,柳长妤身子又是一震,只因为她现下满心地羞人又有恼怒,她埋着头更是不愿起来了。在秦越面前她脸面算是丢干净了,既然都这样了,她干脆肆意一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