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无妄之灾

“装,可劲儿的装……被我拆穿真面目羞愧难当了吧?”苏老太太撇着嘴不屑的看过去。

“娘!”

苏连贵一声大喝。

苏老太太被唬的一跳,正要开口再骂,忽然瞧见裴氏白的纸一般的脸色,喉间一哽,咽了口口水,“这……这可不管我的事……”

五房的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袁氏探出头瞧着热闹,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兴奋的砸吧着嘴。

沈氏眼尖的瞧见裴氏身下棉裤上渗出来的血水,心下猛的一沉,转头就唤盛哥儿,“快去喊你张爷爷过来,你四婶儿怕是有身子了,快去!”

苏木槿看到那些渗出来的血水,亦是心下一沉,小张叔是男人虽略懂一些女人病症却并不精通,四婶这症状一看就是要流产的迹象,单纯的熬药保胎怕是一个万一来不及,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四叔,外面冷,把四婶抱进屋里。娘,烧一些热水来!”

苏木槿当机立断,快速冷静的叫了两人,又挽了衣袖,单手扣住裴氏的手腕脉搏。

不管怎么说,四婶是受他们二房的连累才有这么一惊一吓,动了胎气,她势必要保住四婶的这个孩子。

记忆里,四婶是只生了嘉哥儿、栀姐儿和桐姐儿三个,并没有第四个孩子……

那么,前世,四婶的这个孩子是怎么没的?

苏木槿在脑海略过了一遍,便不再纠结。

沈氏有些犹豫的看了苏木槿一眼,苏木槿没多做解释,只道,“娘,快一些。”

沈氏看了眼脸色煞白没有血色的裴氏,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点了头道,“好。”

她大踏步去灶屋烧水,苏连贵腿脚有些发软,苏木槿声音略冷的唤了声四叔,“四婶和孩子还等着你救命!”

苏连贵的双眸瞬间清明,苏连华扶着他手下用力,将他拽起来,苏连贵咬着牙抱着裴氏回了屋,放在屋角的床上。

“三丫头……”

小张叔与盛哥儿跑的满头大汗冲了进来。

“让开让开!”

小张叔没好气的冲看热闹的苏姚黄与袁氏吼道。

袁氏撇撇嘴,往一旁退了退,苏姚黄站着没动,被袁氏一把扯了过来。

“五嫂,你拽我干啥?”

苏姚黄气呼呼的拍开袁氏的手,袁氏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心眼咋那么毒,那可是你四嫂!耽误了诊治,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一尸两命你懂不懂?!”

说罢,瞥着苏姚黄,满眼的鄙夷。

苏姚黄气的跺脚,“又不是我害的,是我娘……”

袁氏切了一声,转头去看屋里。

两人的对话传到苏木槿耳中,苏木槿有些意外的用余光扫了袁氏一眼。

小张叔急匆匆走上前,一把脉就暗道不好,立刻起身开口,“刚上身不到一个月,正是虚弱的时候,我去熬药保胎……”

“来不及了。”苏木槿抬头,“熬药保胎太慢!”

小张叔一顿。

略犹豫一瞬,再次开口,“还有一种法子,针灸刺穴保胎,可是……”

“我来针灸,张爷爷在屋外告诉我穴道。”苏木槿道。

屋内众人同时一愣。

小张叔皱眉,“你有几分把握?”

“我八岁就会背周身大穴了,点穴的功夫是我姥姥亲手教的!”苏木槿神色严肃。

小张叔扭头去看苏连华与沈氏,两人微一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同时朝小张叔点头。

小张叔略松一口气,从药箱中拿出银针袋递给苏木槿,“下手要快,手要稳,穴位万不可出错!”

苏木槿郑重点头。

“张爷爷,你快来看看,他受伤了,伤口很深,流了好多血,身上已经有点感染发热的征兆了。”

苏木槿扶着蓝遗往里走。

小张叔略一犹豫,上前扶住男人,手指顺势搭在他的脉上,蓝遗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缩手,被小张叔紧紧握住,“小子,别动。”

将人扶到正屋椅子上坐下,小张叔已松开了手,坐到一旁,“是有些发热了,伤口在哪儿?”

苏木槿应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扒蓝遗的衣裳,被蓝遗抬手拦住,抽了抽嘴角道,“我……自己来,姑娘……”

他想说姑娘请回避。

可抬眸瞧见苏木槿那汪清泉一般清澈的双眸,未完的话一哽,垂下了头。自暴自弃的解了腰带,扯开外袍和里衣,将腰腹处的伤口露了出来。

小张叔瞧见那伤,捋胡须的手一顿,眸色微微一凛。

尖刀入腹,斜切而下,若不是命大躲得快且腰骨挡了下,眼前这男子怕早被人一斩为二了。

这份身手和胆色……

小张叔的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即捻着胡须赶苏木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赶紧家去吃饭了。”

苏木槿无语的看着小张叔一脸‘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只好起身告辞。

蓝遗拢了衣裳,强撑着已有些发晕的脑袋,抱拳,“多谢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苏木槿摆手,笑着看他,“我不过是搭把手送你到这儿来,你该谢的是你自己和张爷爷。”

蓝遗侧眸去看小张叔,小张叔瞪了眼苏木槿。

苏木槿眨了眨眼,在小张叔又一眼瞪过来之前,笑着又说了句,“张爷爷,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过你这里。”

说罢,脚步轻快的出了正屋,走出了院子。

“这丫头,越来越精怪。”

小张叔抚着胡须,笑的眉眼都舒服的窝在一团。

蓝遗缓缓坐回椅子上,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满头大汗,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小张叔斜睨了他一眼,轻声道,“小子,你可真是命大,这么深的伤口拖了半个夜晚大半个白天,若不是你手中的伤药效果奇佳,光靠点穴是止不住那血的。”

蓝遗闭上眼,将身子的重量放在椅子背靠上,慢慢吐出一口气,睁眼客气道,“这位大叔,我身上的伤不要紧,借……你的地方,让我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小张叔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里间,蓝遗点头道谢,拖着身子去了里间。

等小张叔熬了药进来,他已然睡熟。

小张叔怔了怔,看着他睡着仍显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好半响,才怅然的轻笑着吐了一句,“跟你爹长的可真像……”

苏木槿走进院子,就瞧见苏姚黄正撅着屁股趴靠在他们家窗户下听墙根儿。

“小姑,你在干什么?”

苏姚黄摆手,“别说话!”

说完,才发觉跟她说话的人是苏木槿,扫兴的瞪了她一眼,拍拍手直起身子,转身朝正屋跑去,“爹,娘,二哥要分家……他们已经找好住的地方了,等爹身子好一些就准备搬出去……”

二房里,陆续走出几个人。

苏连华与沈氏,苏连贵与裴氏。

苏连贵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正屋,与苏连华道,“二哥,分家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裴氏在底下扯了扯丈夫的衣角。

苏连华笑着摇头,“我想好了。”

苏连贵有些颓然,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二哥性子好好说话,但脾气拗,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主意。

“二哥,业哥儿以后要走科举,孝字压头,你……”

苏连华笑了笑,抬头去看苏木槿,苏木槿迎着苏连华的目光,笑了笑,开口道,“四叔,我在姥爷家跟二表哥读书时,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一段话,讲的是先帝的一些政令,其中有一条说先帝曾昭告天下,言读书是为明事理、知善恶,辩是非、懂伦常。若父母不慈……自不必愚孝;若兄弟不仁,则无需顾念骨肉亲情!”

“这……”

苏连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爹娘求情的话他说不出口,自己的亲娘搓磨了二房这么多年,他们从未相帮过,哪里有脸再求什么。

裴氏再一次伸手扯了下丈夫的衣袖,苏连贵垂眸看了眼妻子,苦涩的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