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欠了欠身子,“老奴担心的是这个苏三姑娘与李家秀才老爷的婚约,听说李家秀才跟文家的关系也亲近,来年的举人想必是十拿九稳的,万一……”
“唉,老太太不让斌哥儿跟着胡闹是对的,这个苏三姑娘还没进门就这么多事,进了门还不定把斌哥儿带坏成什么样子。不行!你去跟少爷说,就说我说的,这个苏三姑娘不能进李家!”
李嬷嬷犹豫道,“少爷会听吗?”
“不听也得听!多大的人了,还能随着性子行事不成!老爷不在了,我们李家眼看就……我不奢望他像他爹一样能干,但至少别是个四处树敌的!他现在的任务就是专心生个儿子出来,趁着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赶紧让老太太带出来,不然,等老太太大去,我又是个算盘都打不好的人,李家可怎么办是好?”李家太太发愁的叹了口气。
李嬷嬷忙应了是,转身出去传话。
李家少爷本来就在兴头上,这会儿被李家太太打了回来,心中蹭蹭冒起了火,拽着苏牡丹折腾了一番后,让她喊张氏进来,“我就不信了,我使唤不动宅子里的人,我还使唤不动我丈母娘了!”
听他叫张氏丈母娘,苏牡丹脸上满是笑容,“爷放心,我娘办事最牢靠。”
张氏匆匆进了院子,李家少爷斜披了一件外衫,就坐在拢了烟纱帘子的内室与张氏说话,“你带一百两去,一定要把那小蹄子给我买回来,爷就不信了,他们看到一百两不心动。”
张氏满心欢喜,“少爷放心,这差事我一定给少爷办稳妥了。”
李家少爷摆了摆手,张氏与苏牡丹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接过银牌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张氏叫了到苏牡丹院子里伺候的周婆子,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两人带上两个苏牡丹院子里的小丫鬟,到李家巷子附近的车马行租了辆车,直奔十八里寨去了。
……
十八里寨,村头,篱笆院。
苏海棠一脸厌烦的瞪着跟棉姐儿玩花绳的桐姐儿,“棉姐儿,过来五姐这,五姐陪你玩花绳。”
桐姐儿手下一顿,棉姐儿却仿佛没听到,指着桐姐儿搭的那根线软糯道,“桐姐姐,这里错了。”
“啊?完了完了……好不容易翻到这里的,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桐姐儿懊恼的看着被自己扯成一条线的花绳,沮丧道。
棉姐儿弯起月牙眸,扑到桐姐儿怀里,小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棉姐儿陪桐姐姐再翻。”
桐姐儿被棉姐儿安抚的一片温热,笑着蹭了蹭棉姐儿的额头,“好,我们再来,桐姐姐笨笨的,棉姐儿要教教桐姐姐……”
棉姐儿咯咯笑着说好。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翻花绳。
见两人当自己是空气一般,不理不睬,苏海棠气的磨牙,盯着她们快翻好的花绳霍地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扯凌乱了,“让你们翻,让你们翻!”
丢到地上来回踩了又踩,还跳着脚蹦了蹦。
桐姐儿吓的忙抱住棉姐儿,远离苏海棠几步远,愠怒道,“五姐,你干什么?”
“这是我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来我家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你出去……”苏海棠气呼呼道。
桐姐儿气的说不出话,“你……”
“我什么我?说不出话来了吗?说不出话了就滚……”
“苏海棠!你让谁滚呢?你给我滚进来!”东屋,半靠在床头的沈氏听到西屋的动静,大声道。
苏海棠狠狠瞪了桐姐儿一眼,警告她不许出声,“娘,没事,我跟桐姐儿、棉姐儿她们闹着玩儿呢。”
沈氏皱眉,想再出声叫苏海棠,篱笆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二弟妹在家吗?”
张氏!
苏家大房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先是在李家大小姐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张氏被李家老太太撵了出去,虽然张氏通过各种渠道花了不少银钱,跑到李家小姐又哭又跪又扮可怜装柔弱的,李家小姐也一如既往的同情掉了眼泪,也跟从前一般跑去了李家老太太跟前哭啼哀求奶娘回来。
可,李家老太太看着孙女儿哭的肝肠寸断,几欲晕厥,也没吐口让张氏重新回李家。
就连苏姨娘,也被李家老太太远远的打发到了家庙,真的是家庙。
苏牡丹是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拖麻袋一般拖去家庙那间乌漆麻黑一年四季不见阳光的小禅室的,李家老太太还给布置了每天的任务,抄写金刚经,全文,每日三遍,早中晚凭抄写整齐的金刚经换取食物,抄写不完,对不起,没饭吃。
不过小半个月,苏牡丹已经被折磨的眼窝深陷,娇滴滴嫩艳艳的一朵牡丹花愣是被养蔫儿了。
好容易逮着通过李家小姐的关系悄摸进院子看她的张氏,又惊又怕,哭的那叫一个哭爹死娘般撕心裂肺,“啊!娘啊……我不能活了啊……”
听的一旁随行过来的婆子直翻白眼。
张氏看着苏牡丹形容枯槁的模样,也急了,“怎么瘦吧成这样?少爷呢?少爷不给你饭菜吃的吗?你可是少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那婆子嘿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这意思是我们虐待苏姨娘了?我们可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办事儿的,就你今儿这探监……还是亏了小姐,不然……”
婆子又呵呵冷笑两声,“有话赶紧说,一百个大钱可说不上几句话,我这担着风险呢,给老太太知道,我可吃不消。”
张氏气的脸色难看,恨不得上去撕了婆子那张嘴,这要是搁以前,她是小姐跟前的人,宅子里谁见了不得乐呵呵的叫一声,“张妈妈。”
这老东西!
等她回来,看她怎么收拾这落井下石的老货!
可这会儿,她不得不低头。张氏深吸一口气,僵硬的扯了一个笑容,“老姐姐别生气,我这话可不是在说老姐姐,老姐姐肯让我们母女说几句话,是老姐姐的好心,我都记在心里呢,以后……少不了老姐姐的好。”
张氏忍着怒火说完这些话,到最后加的那句‘少不了老姐姐的好’到底还是添了几分‘你今儿个敢怼我,等我回来咱们再论长短’的意味。
那婆子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些打鼓,想想张氏与自家小姐那个亲昵劲儿,砸吧了几下嘴,审时度势的笑了,“我们也是当差听命办事,妈妈可不要见怪。”
张氏漾开标准的微笑。
婆子左右瞅了瞅,拉着张氏到一旁,“跟妈妈撂句实在话,苏姨娘这事是老太太吩咐的,一天三篇金刚经,一个字都不能少,少一个字都没有饭吃,可不是我们为难,是……是老太太身边的曲嬷嬷,那是个识文断字的,苏姨娘写的那金刚经但凡有字团墨了都要打回去重新写的,哎呦呦,老婆子我看着都不忍心……”
张氏听的脸色大变,咬着牙暗骂了几句老虔婆,又掏了一把铜钱塞到婆子手里,“苏姨娘年轻落水也没好彻底,身子骨怕是撑不住,以后还要劳烦老姐姐帮忙多照顾着点儿。苏姨娘在少爷跟前得了脸,老姐姐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对了,姨娘院子里一直没有嬷嬷,老姐姐要不要考虑考虑?”
婆子接钱时还有点不屑,等张氏说苏姨娘院子里缺个嬷嬷时,婆子心动了。
姨娘院子里的伺候嬷嬷跟这犄角旮旯里的伺候婆子可是一个天一个地,不但工钱高,姨娘得宠她也跟着能捞点,在这成年六辈子见不到几个人,一个月就那百十个大钱,打一壶好酒都不够!
张氏见婆子眼神放光,就知道有戏了。
赶紧拽着婆子往苏姨娘那走,“姨娘,你看这个老姐姐怎么样?待人和善乐于助人的,你先前不是在找嬷嬷吗?”
张氏朝苏牡丹眨了眨眼。
苏牡丹秒懂张氏的意思,立刻点头,“嬷嬷能去我院子里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就是因为年轻才着了那些人的道,嬷嬷,你去了可得好好教教我,我都听你的……”
婆子一听这话,腰板儿立刻挺的直直的,面上也有了笑意,“姨娘年轻,难免被那些贱蹄子哄骗作践,老婆子别的不行,在李家呆了几十年,看人还是很准的……姨娘若信我,就先放宽心在这里住着,我保证半个月内让姨娘重新获得少爷的宠爱!”
母女俩眸底迸发出狂喜之色。
张氏简直要拍腿大笑,真是想不到的惊喜。大女儿能出去在少爷耳边吹些枕头风,她再在小姐跟前哭上几回,她就不信老太太不松口,哼哼。
她们母女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那婆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真的引了李家刚从床上爬下来的少爷李斌去了旮旯里的家庙,看到了一身白衣,面若梨花,娇弱可人,楚楚可怜的苏牡丹。
李家少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扑过去搂住就啃,一边小心肝小宝贝儿的叫着,眼看就要撕扯开束缚上演一部少儿不宜的动作片儿,婆子哎呦一声,着急道,“少爷,后边儿后边儿屋里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