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泠月的手抖了抖,看到李彬发白的脸色,想起自家哥哥和小弟躺在地上没有生气的模样,眸底恨意翻涌,“敢打我小弟!”
又是一鞭子抽下去。
“啊!贱人……啊!”
“我爹娘身体不好,让你险些气死我爹娘,我打死你!”
“啊……”
“有爹生没爹教的畜生,让你抓走我姐姐……”
“啊!”
“……让你变态绑了我姐姐打我姐姐!我打死你这个畜生王八……”
“啊!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啪!”
“啪!”
“现在求饶了,我爹娘大哥小弟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放过他们?”
“啪啪!”
“啊!啊……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了我吧……”
“啪!”
“啪!啪!”
“我打死你!让你欺负人!我们辛辛苦苦逃到这里,刚有一点好日子过……你们就来欺负人……”
安泠月满脸泪水,鞭子甩的啪啪作响。
“三妹妹,三妹妹……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啊!看在你大姐的份上,救救我……”
“泠月姐姐。”
苏木槿小心的先将安姐姐放在地毯上,走上前去接过安泠月手中的鞭子,“苏三姑娘?”
“泠月姐姐歇一会儿,我也有账要跟这位李家少爷算上一算。”
安泠月点点头,退到一旁。
苏木槿扫了眼安泠月打的伤痕,全是一些皮肉伤,养个十天半月就能结痂的那种,看着重却好的快。
“三妹妹……救救我……”
李彬见安泠月收了手,大喜,爬到苏木槿脚下,伸手想够苏木槿的裙子,被苏木槿一脚踹到肩膀上,整个人往后倒滑三丈外。
“啊!苏木槿,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杀了你……”
“想杀我?”苏木槿缓步走过去,蹲下沈用鞭子挑起李彬的下巴,“上一次就该动手,这会儿……晚了哦。”
话落,苏木槿一巴掌甩了过去,顷刻间,李彬的左脸肿了起来,“啊……疼!你敢打我?我让我娘让我奶奶把你们一家子泥腿子全买成奴才……啊!”
“左右不对称。”
又一巴掌甩过去,李彬的右脸也肿了起来。
苏木槿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扬起鞭子在空中先甩了几个空饷,清脆的响声像极了晴天落下的惊雷,李彬仰着头看着面色浅淡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苏木槿,一股恐惧涌了上来,他忙往后退,“苏木槿,你敢打我……啊!”
李彬疼的凄厉惨叫,脸上汗如雨下,脸色白的瘆人。
“废话这么多,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一句话落,一鞭子甩下。
她落下的鞭子跟安泠月不同,安泠月打的看着伤的重实则好的快,她打的只能看到一条条梗,却实打实的每一鞭子都落到了李彬的筋骨上。
这种打法,是李成弼教她的。
彼时,李成弼初入官场,接的是上任遗留下来的一件棘手的盗窃案,江洋大盗死活不承认偷了富商之家的家传之宝,各种刑罚对他都无用,李成弼苦思几日,想了这么个打法,那江洋大盗连三十鞭都没能挨,就说了实话。
当时,李成弼拿这个跟她炫耀,说打蛇打七寸,打人当然是挑筋骨打最疼,人不疼怎么会说实话!
呵呵。
“李彬,疼不疼?”
“疼!疼……三妹妹,姑奶奶……啊!疼死了,你饶了我饶了我,我真的不敢了……”
三鞭子下去,李彬疼的浑身抽搐,浑身跟洗了澡似的全是汗水,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敢了……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院子里,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文殊兰的声音高高的传了进来,“苏三,你们怎么样?安家姐姐怎么样?我带着衙役大哥来救你们了!”
苏木槿笑眯眯的看着李彬,“一会儿见了官爷,知道怎么说话吗?说错一个字就加打一鞭……”
“知道,知道,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撞的,身上……身上……”李彬惊恐的左右看了看,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了自己的衣裳往身上一套,瑟缩的抖着身子,“这、这就看不见了……”
苏木槿丢开鞭子,“乖~”
李彬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映着苏木槿的笑容,瞳孔却缩了几缩,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惊惧的看着苏木槿。
门外,衙役们正要抬脚进门,被苏木槿上前一步拦住,“诸位官爷稍等,安家姐姐被李家少爷捆起来打破了衣裳,实在不适宜……文殊兰,借你外衫一用。”
文殊兰走过去,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递给苏木槿,“安家姐姐……”
“还没有,我们来的时候,李彬正叫嚣着要……”苏木槿话说到一半便顿住,文殊兰面若寒霜。
几个衙役面面相视,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明白苏木槿没有说完的那一半话是什么,为首的衙役不由脸色难看的瞪了眼门口的屏风。
“劳烦苏三姑娘,我们需要进去问受害人几句话。”
苏木槿摇头,“官爷怕是要缓一缓了,安家姐姐受不住鞭打,撑到我们来救昏死了过去。”
衙役的脸色更难看了。
娘的,一边是李家的少爷,一边是大人吩咐要言听计从的苏三姑娘,还是文家相熟的人,这两边儿他都得罪不起!
这李家少爷也真是的,看上就看上了,就不能等到晚上偷摸的把人给弄回被窝里折腾吗?非要大白天的又是抢人又是打人,听说还差点把人家姑娘一家几口给打死!
这……这要是人家一口咬死了要告官,光一个文家就够李家吃一壶了,再加上县太爷念着苏三姑娘的大恩,这官司李家可没一点胜算!
捋清楚了苏木槿的关系网,衙役缓了缓心神。
等苏木槿说可以进去的时候,带了两个人进去,一进屋,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李家少爷,还以为认错人了,“这、李家少爷?”
李彬嗷的一声扑了过来,抱住了为首衙役的双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江大哥,救命啊……”
咳咳。
苏木槿轻轻咳了两声,李彬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乖巧的站在一旁,“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撞的,不是她们打的……”
衙役的脸一黑。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文殊兰看着李彬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眨了眨眼睛,不忍直视的别开了视线。
“苏三姑娘……”江衙役开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李家少爷抢人在先,可把人打成这样,是不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少爷,安家一行五人在民和堂排队看病,是不是你派人打断了安家大哥的胳膊,打断了安家小哥的胳膊打折了他的腿,打伤了他们的脑袋?是不是你推搡安家伯父伯母,险些将他们气死?是不是你见色起意掳走了安家大姐,将她打的遍体鳞伤意图……用强?”
李彬抹了一把跟鼻涕糊在一起的眼泪,问一句嗯一声,直到最后一句,委屈的哭着,“我……我还没来得及用强你们就闯进来了,还……”
“江大哥,抓人吧!”
苏木槿看着李彬,眉眼轻抬,扫向江衙役。
江衙役为难的皱着眉,“这……”
“谁敢抓我孙子!”院子里,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妇人声音,外带四爪拐杖拄地发出的砰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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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脚就要往外走,被安泠月拉住,苏木槿回头,安泠月满脸冷色,“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木槿略一思忖,点了头,“好,一起去。安家伯父伯母与安大哥安姐姐安小弟的仇,泠月姐姐你自己报。”
安泠月眼睛通红,却因苏木槿这句安家的仇自己报再次落下泪水,双拳紧握。
伤害她家人的人,她要他血债血偿!
见状,文殊兰叫了声浮云,“你留下来,照看安家诸人。”
浮云垂首应是。
文殊兰又四顾逡巡一圈,大步走到一个牵着马匹的一身江湖打扮的汉子身前,抱拳行礼,“我是文家少爷,不知可否借大叔良马一用,一个时辰后定还。”
汉子微微一愣,将马绳递过去。
文殊兰道了声谢,接过马缰绳翻身上了马,示意浮云,“招待好大叔。”
“是,少爷。”
“泠月姐姐,我们共骑一匹。”
苏木槿跟着翻身上马,安泠月有些踟蹰的站在下面,“我不会骑马。”
苏木槿一怔,想起安泠月这会儿还没跟着栖颜姐,自然不会前世那些东西,栖颜姐……已经没了,泠月姐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像前世那样精通奇门遁甲了……
苏木槿伸手,“我带泠月姐姐。”
不会也无妨,前世泠月姐姐护着她,今生由她来护泠月姐姐。
安泠月抬眸,看着端坐在高大马身上一脸柔和看着自己的苏木槿,心底莫名涌出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脑海里好像曾经见过这样一副画面。
画面里,她冷着脸坐在马上,那个坐在马上的少女反而胆怯的缩在马下,怯怯的看着她,“泠月姐姐,我不会骑马,我不敢……”
她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放柔了声音伸出手,“别怕,我来带你。”
这样的画面一闪即逝,快的让她愣怔间就被苏木槿带到了马上,“泠月姐姐,抱紧我。”
她下意识伸出手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身,一股暖意从她指尖传来,安泠月心下一抖,说不清楚这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是怎么回事,但搂着少女,她的心,安。
“文殊兰,走。驾!”察觉到安泠月已准备好,苏木槿扬声唤了文殊兰一声,从围观的百姓让开的路中飞奔出去,直奔李家!
文殊兰打马追上。
让出马匹的中年大汉惊讶一声,“这小姑娘马术居然也这么好。”
浮云笑笑,抱拳道,“多谢大叔,大叔先请里面稍后……”
大汉摆了摆手,“不了,我刚到金水镇,还得去找个落脚点呢,那马回头……去你们文家牵就是了。”
“大叔若住在金水镇,不如去聚仙阁吧,聚仙阁是我们文家的产业,虽不是正经客栈,酒楼后面也是准备了客房的,大叔若不嫌弃,不如到聚仙阁将就几日,大叔意下如何?”
大汉犹豫了片刻,拒绝了,“看你家少爷的穿着定是个有钱的,那酒楼定也是个烧钱的地儿,我一个糙汉子还是不去了,就这样,回见。”
大汉说完话,不再给浮云劝说的机会,转过身,干脆利落的大踏步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浮云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江湖人果然都是豪爽之辈。
民和堂的掌柜和伙计开始驱散围观的民众,“大家伙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走吧走吧……”
“哎,掌柜的,那小姑娘是谁啊,你们民和堂的大夫都说死定了没救了,人家扎几针就活过来了……”
“民和堂的大夫是不是不行啊?”
“哎呀,我刚让狄大夫给抓了两副药,管不管用啊?”
掌柜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伙计忙开口,“你们可不能胡说啊,我们民和堂的大夫哪一次不是药到病除的,你们这么说不是败坏我们民和堂的名声吗?走走走,赶紧走……”
“哎呦,这是说不过要强逼人走了,该不会是心虚吧?”
一群人惊呼着附和。
掌柜的脸由黑到青,一巴掌拍到开口的伙计头上,“还不进去给病人抓药去!”
伙计莫名挨了一巴掌,心里委屈的不行,可抬头瞧见掌柜难看的脸色,立刻闭了嘴,乖乖的回了民和堂。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强扯出满脸的笑容,朝众人抱拳,“诸位可真是冤枉我们民和堂的大夫了,我们民和堂的大夫是普通大夫,能治的都是普通的病,治病不治命啊……那几个病人的情况,大家伙都看的清楚,脸色灰白,进气多出气少的,眼看就是要往生的人,我们这些大夫怎么抢得过阎王爷啊?”
“大家伙肯定要说人家小姑娘怎么治得好?大家伙也看到了,人家小姑娘那一手银针术有几个见过的,别说大家伙没见过,就是我们民和堂行医十几年以银针著长的老大夫也没有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还别说,人小姑娘那银针真的是……”
“第一次没看清,第二次我瞪大了眼睛,那飞针速度,我愣是没看清怎么下的针!”
“那收针,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吸着银针一样,跟玩杂耍似的……”
“诶,可不敢拿这救命的东西跟杂耍比,杂耍比得起吗?!”
“要说,李家那个少爷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当街强抢民女也就罢了,还把人家一家四口打成那样,这今儿个要是没碰上那小姑娘,这一家子人可就没了……”
“被掳走的那姑娘,怕也活不成了。”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哎,刚才那位救人的小姑娘是不是去李家要人去了?”
“有可能……可李家家大业大的,小姑娘就几个人去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没看到小姑娘身边还站着文家少爷吗?李家再怎么横行金水镇也不敢得罪文家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
“阿弥陀佛,他们一家子可真是出门遇贵人了……”
“我找到了找到了!小姑娘用的是失传的十九针啊,哈哈……”
百姓们正在议论着,冷不防一道近乎癫狂的声音从民和堂里传出来,方才蹲着看苏木槿施针的大夫手里抓着一本书狂奔而出,看到民和堂外除了围观民众不见了苏木槿的身影,不由奇怪的问大家伙。
“那小姑娘呢?”
大家伙互相看了看,指了指通往李家的方向,“去李家救人去了。”
大夫茫然的啊了一声,“去李家……啊!救那个被掳走的姑娘。”
众人连连点头。
大夫将手中的书往掌柜的怀里一塞,“掌柜的,我请半天假,我去李家寻那位姑娘,我要拜她为师。”
话落,人已跑出老远。
掌柜的一脸黑线。
民众善意的哄堂大笑。
“哎呦,我这腰酸背痛的毛病又犯了,夏日明明天热,怎么每年都会疼上一疼。掌柜的,狄大夫可在,请他帮我扎几针吧?”
“我找周大夫开几贴药,老在日头底下晃,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我媳妇早上不小心跌了一脚,动了胎气,我请周大夫帮忙开些安胎的药……”
民众说笑着往民和堂涌去,没人再提及民和堂为什么治不好病重几人的话题,想来是都觉得掌柜的先前那一番话说的有道理。
他们民和堂平日看的都是一些小毛病,重病必死之人看不好自然不敢收,这放到哪家医馆都是一样的,大家伙都明白的道理,自然也没有人死揪着不放了。
掌柜的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抹去满额头的汗。
……
另一边,文殊兰先打马到了李家。
李家人将文家的小厮伙计堵在门口,“你们再敢上前,可不要怪我们李家人动手了。”
文殊兰一见那些人中没有李彬,脸上一片阴沉,飞身下马,直冲到李家大门口。
文家人瞧见自家少爷,忙上前,“少爷,李家人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
文殊兰扭头看了眼还没赶过来的苏木槿与安泠月二人,想着这短暂的空档可能会发生的事,狠狠咒骂一声,“给爷闯进去!”
文家人立刻高声应是,推搡着李家人往里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