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看了眼站着的无双,“无双姑娘,他所说可属实?”
“一派胡言!”无双上前,拎裙跪地,“这位秀才老爷与几位同乡在科举前一日来到清雅阁,听了奴家的《广陵散》,就露出觊觎贪婪之色,非要抄录不可。江宁府谁人不知奴家是靠着《广陵散》讨生活的?他这般逼迫奴家,奴家无可奈何之下,出下策让他娶奴家,他应了,奴家才欢欢喜喜的把清白身子给了他,想着他中了举,奴家也算有了出头之日,谁知……他一觉睡到了天亮,耽误了科考,却将所有事都怪在奴家头上!大人,奴家与他无冤无仇,犯得着拿着讨生活的《广陵散》诱惑他?分明是他见宝起意,想白捡了《广陵散》白睡了奴家!大人,奴家虽是青楼女,却一直是卖艺不卖身的,若不是他许下妾位,奴家怎会、怎会……”
无双哭的梨花带雨,很是柔软可人。
“大人要为我可怜的女儿做主啊!”老鸨抱着无双,仰头望着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抽了抽嘴角。看向一旁李成弼的书童,“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书童跪在地上,低着头,“大人,我与车夫将姑爷送到清雅阁门前,便没进去,一直守在门外,小的不小心睡着了,等醒来时,看到赖秀才等人匆忙回客栈,没看到我家姑爷,就跑进去找人,谁知道,我家姑爷那会儿正……正……”
“正什么,说!”知府一拍惊堂木。
书童忙磕了个头,“正跟无双姑娘入洞房!小的急的不行,一直等在外面,屋里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断过,等声音停了,小的进去叫姑爷时,姑爷却睡的……怎么都叫不醒。”
李成弼睁大了眼睛看着书童,“你说谎!我根本就没有睡她。”
书童抬头飞快的看了李成弼一眼,“姑爷,小的伺候过你沐浴更衣,知道你屁股上有块儿胎记,小的第一次进去时你正趴在无双姑娘的身上,小的看的真真儿的,屁股上的胎记……”
“不可能!”李成弼慌乱摇头,“我自己有没有睡人我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感觉!”
无双嗤笑一声,“你当然没有感觉,疼的人是我!”
公堂之上静了静。
知府大人看了无双一眼,轻轻咳了两声。
“李成弼,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他们合伙陷害我!”
知府大人看着他,道,“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你?”
李成弼一愣,扭头看赖秀才等人。
赖秀才等人忙摇头。
知府大人摆摆手,赖秀才忙道,“李兄,这事儿可真怨不得我们,我们都是好意,谁知道你……”
……
“属下亲眼看着、亲耳听到江宁知府废了李成弼的秀才功名,清雅阁才善罢甘休。”
“哦?”苏木槿抬眸,讶然的看着蓝遗。
安泠月在一旁笑,“这招妙!看他以后还怎么装清高。”
说罢,伸出大拇指朝蓝遗晃了晃。
蓝遗挑了挑眉,冷硬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苏木槿瞧见,也笑了。
让蓝遗跟着去江宁府,本是打算着周家若不动手,就由他出手阻了李成弼参加科考中举人的路,没想到清雅阁这位无双姑娘倒是个妙人儿,竟帮她把事情料理的干干净净。
别说今年的科举没李成弼的份,就是三年后也没了他的份!
以后的青云路也没了他的份!
除非……
苏木槿眯了眯眼,她不会让这个除非发生的。
周举人接到信,听书童说了来龙去脉,再看到李成弼信中的内容,气的抬手砸了高几上的一套茶具。
“混账!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当初是怎么叮嘱你们的?”
书童哭丧着脸,“老爷,小的们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的,赖秀才那边也是事先说好了的,谁知道清雅阁开销那么大,姑爷也不知怎的就睡了人家的头牌雅妓……”
“姓赖的呢?”
“听老鸨说是天没亮就回了客栈,小的回来时见过他家书童,人早就进了考场。”
“所以说,只有他被坑了?”周举人脸色难看。
书童的头垂的低低的,不敢应声。
“蠢货!活该他错过秋闱!”
周太太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周举人见到妻子,撵了书童出去,将信递给周太太。
周太太看完信,愕然抬头,“这……”
“他嫖妓被抓,居然还要挟我掏银子赎他?简直荒谬至极!”周举人大骂。
周太太焦急道,“老爷,柔儿还怀着孩子……”
“这事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周举人叹了一声,旋即道,“没了功名更好,他要依附我们周家,只会对柔儿更好……”
“老爷。”周太太满脸担心,“看他信中的意思,可是恰恰相反的。他没了功名等于没了顾忌,又怎会善待咱们的柔儿?”
“那不是二十两二百两,那是两千两!”周举人冷声道,“你要我掏出咱们三分之一的家产去救他吗?”
“那怎么办?”周太太急的不行。
周举人嘲讽一笑,“怎么办?等着江宁府那边废了他的功名,成了平头百姓,看他还怎么嘚瑟!”
“柔儿那……”
“他若敢起歪心思,那就滚回他的十八里寨当他的猎户去!”周举人脸色阴沉。
周太太颓然的坐在太师椅中。
……
李成弼不敢置信的瞪着书童,双手抓着他的肩头,拼命晃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岳父大人怎么会不管我?不过就是两千两银子,我以后考上举人当了官,他要多少我都能还给他,他怎么会不给?我的信呢?你有没有亲自交给他看?有没有……”
“姑爷……”书童被晃的险些吐出来,叫了车夫,帮他把人拉开,“你的信是我亲自交给老爷看的,老爷说家里没那么多银子,实在帮不上忙。”
“你胡说!不过就是两千两银子,以后要多少没有……”李成弼脸色狰狞,“我娶了他女儿,我是他半个儿子,我的以后都是他外孙的,他凭什么不帮我?”
书童往后退了两步,面带怜悯之色。
周家谁不知道这桩亲事是怎么来的,姑爷这样子多半以后就不是姑爷了,他还是躲远一点的好,万一不小心被伤到可就得不偿失了。
“岳母呢?她不是最疼她女儿了吗?她不管她女儿了吗?我若是没了秀才的功名,以后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她女儿就是村妇,她外孙什么都不是……”
“你们周家不是看中了我少年英才吗?我毁了于你们周家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好处?你们……你们……”李成弼想不明白,周家明明就冲着他的秀才之名才设计女儿嫁给他,为什么舍不得曲曲两千两银子?
他以后当了官要多少个两千两没有?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李成弼的歇斯底里,连个回声都没有。
老鸨嗤笑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叫人,“去,知府衙门敲鼓去,堂堂秀才嫖妓不付银子,要赖账,这种有辱斯文、作风败坏的人以后当了官也是个祸害,早点撸了功名是正经。”
李成弼张了张嘴,想拦住老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家不愿意掏银子,他一个没了爹娘不靠谱的贫寒学子哪里弄银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