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了,再叫也不会有人来。”苏老爷子将人扶到屋里床上,自己也累出一身的汗。
“他们都反了天了!”苏老太太哼道。
苏老爷子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他娘,老宅散了,这个家……没了。”
说到散了时,苏老爷子的鼻尖有些算,到说没了时,眼圈有些发红,眸中隐隐有水光晃动。
他努力了几十年,奋斗了几十年,为了传宗接代明知道老二的娘反对自己纳妾,他还是听他娘的话接苏老太太进了门,九个月后就有了长子。
他那会儿满腹斗志,干活贼有劲儿,送长子读书,送二字读书,送老三、老四读书,到老五时,家里境况已经大不如前,老五又不爱读书,便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就回了家。
过了几年,老大中了童生,他们欢天喜地的给二字娶了媳妇儿,接着,是老三、老四、老五,再接着,是一个一个孙子孙女的相继出生。
他盖的亮堂大气的苏家院子被填的满满当当的,他又是村里的里正,走出去腰板儿都是直的。
可随着老二回来,苏老太太刻意针对,老大两口子的欺上瞒下,他的肆意纵容,逼走了老二两口子,紧接着,就像是被大风刮倒的麦子,一片一片的倒,他侍弄了几十年的麦田,全倒了。
他的儿子们,全跟他离了心,离了心啊!
“没了啊……”苏老爷子老泪纵横,哭的十分可怜。
苏老太太慌了神,跟苏老爷子成亲几十年,除了婆婆去世的时候老头子哭了两声,就连苏连华他娘死,老头子都没哭,这会儿却哭了,哭了……
“这、这到底出啥事儿了?老头子你别哭啊,你别吓我啊……这到底是咋的了……”苏老太太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老两口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
“娘,这两个老不死的是在哭?”
大房内,苏芙蓉半靠在床头,一张脸白的没有血色,眸子里却满是嗤笑。
张氏看了眼关着的房门,叹了一口气,“你哥哥读书要银子,你吃药也要银子,没分家还能多讨点银子,分了家,你爷奶不会不管你哥哥,你可怎么办?”
张氏的话让苏芙蓉一怔,脸色陡然一片灰白。
“这还不是穷闹的,你说前些年,挣点儿银子都要交上去,还累死累活的……哪像现在舒坦,挣多少都是自家的,等发哥儿满了十八岁,我就给他娶个媳妇儿,第一年上,跟着我们,我带带他们小两口,第二年就分出去,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小两口的小日子,他们爱怎么过怎么过……”
“你如今倒看的清了。”裴氏笑。
“四嫂别笑话我,我其实一直都明白,就是懒得折腾……”袁氏笑眯眯的凑过去道,“四嫂,你刚才是没瞧见,老大两口子那黑的跟锅底儿的脸,哎哟我的娘,我能笑上几个月的!不对,没了他们这一家子寄生虫,我能笑上一辈子……”
“小声点儿,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袁氏上道,裴氏也乐得提点她两句。
袁氏点头,“四嫂,你们准备把房子建在哪儿?我们跟你们做邻居吧。”
“那感情好,回头我问问嘉哥儿他爹。”
“诶,成。”
“二嫂是不是在准备午饭了,我们过去帮忙。”裴氏站起身,朝压水井走去,袁氏笑眯眯跟着。
沈氏见状,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住在这儿已经很麻烦二嫂了,怎么能还让二嫂给我们做饭?”裴氏往上挽了挽袖子,朝袁氏使了个眼色,袁氏会意,走过去压水,裴氏则接过沈氏手中处理了一半的野鸡。
“二嫂洗洗手,去跟二哥歇一会儿,午饭我们来做。”
见她们配合默契,沈氏笑了笑,顺了她们的好意,洗了手蹲在一边,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部分时间是袁氏叽叽喳喳,说自己盖了院子后如何如何,沈氏与裴氏笑着应上一两句。
……
屋内,苏连荣冷着脸,连叹了好几口气,“爹,你说你怎么能轻易答应呢?老四就是头脑一热,张口说的分家,你怎么就上当了?不分家他每个月往家里拿的银子都不止五两,如今倒好,分了家,一年才五两!你说,咱们这么一大家子怎么活?”
“怎么不能活?”
苏老爷子瞪他一眼,“我想好了,咱们不是还有十几亩田地吗?回头你跟我去种田,吃喝就都有了,他们三家给的银子一部分拿来给昌哥儿读书,剩下的一分为二,一半给你妹妹攒嫁妆,一半平日里花销,够用了。”
“爹!昌哥儿一年没有十两银子怎么够?再加上给先生的年礼,十五两银子也就刚刚好!眼看,这就要开始科举了,到时候又是一笔开销……”苏连荣没好气道,“咱们哪来这一笔银子?”
“昌哥儿整日在我跟前念叨,说中了秀才考上举人当了官就先给他爷奶请封赏,爹却从来没为他着想过,整日里念叨的都是你的面子!面子面子,面子值几个钱?爹以为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不会在村里乱说话了?村里人就不会瞧不起爹了?爹的脸皮早在答应他们分家时就丢尽了……”
“行了!”苏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摆了摆手,“你别跟我用激将法那一套,老子不吃!昌哥儿进学我跟你娘只出八两,多了没有。你觉得不够你自己去挣!你先前在镇上当了那么多年掌柜管事的,想寻个活干有多难?!自己整日里当个大少爷靠爹娘养,你还敢说你爹!谁给你的种?滚!”
苏连荣呵呵冷笑,“好好好,我如今落魄了,你们都来欺负我,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便是,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