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着声音问道:“太后娘娘,皇贵妃她?”
“昏,昏迷了……”
太后结结巴巴的,忽然大哭,“苍天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哀家的儿子生死不明,难道现在你又要夺走孩子们的娘吗?!苍天,照儿做错了什么?!你惩罚我,惩罚我这个老婆子吧!不要将老婆子的儿子儿媳都带走……呜呜,孩子还小啊,呜呜……”
见太后根本再不能对话,杨廷和忙问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崔余朴抹着眼泪道:“大人……娘娘失血过多,太,太医说,能不能醒来就,就看天意了……”
“血可止住了?”
“止住了,止住了……”
杨廷和松了口气,忙道:“太医何在?”
“下官在。”
“本官令尔等,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贵妃,不管用多少珍稀药材!”
“对,对!”
太后忽然站了起来,“本宫那里还有不少极品血燕,还有一根千年老山参,拿来,拿来,都拿来给云舒吃。”
“娘娘,臣自当尽力。只是皇贵妃现在不宜用猛药,现在只能看她自己了,只能用些温补的药……”
好冷啊……
简宁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四下张望,望见一片光亮处便是走了过去。
“这是哪里?”
简宁一脸疑惑,慢慢的,离着光源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来了,她在生孩子,她难产了,还大出血了……
这里……
她瞪大眼,难道自己是死了么?前世有很多关于濒临死亡的纪录片,许多体验过濒临死亡体验的人都有描述过这样的场景:在一个黝黑的隧道尽头有光亮存在……
不,不,我不能死!
朱厚照还没找到,孩子们还太小,她怎么能死?怎么能死?!她死了,除了太后谁还会坚持找朱厚照?!朝臣们的退意已是如此明显,除非天子自己跑回来,不然除了死,其他条件他们一概不能接受。
驹儿还那么小,他要怎么应对这场面?才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没见过他们的父亲,自己这个娘再死了,那他们也太苦了!
不行,我不能死!
她挣扎着,呼喊着,过了许久,一个声音终于响起,“你不该来这的。”
“谁,谁在说话?”
她侧头,却见边上忽然多了个身影,她望着那人的容貌惊得说不出话来,“简三娘?!”
“抄江彬的家?”
杨廷和望着帘子背后的身影,微微蹙眉,“娘娘,江彬现在生死不知,还未能定罪。”
“蛊惑君王犯险,导致君父生死不知,难道还需要过堂审问么?”
简宁冷冷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灭其九族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抄家发配?!江彬这等奸佞早该死了!爱卿不会是觉着他是好人吧?还是说……”
简宁冷冷一笑,“爱卿也觉着我简云舒是想效那武后,吕雉,趁机谋权?”
“臣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爱卿忠于国事就跟我忠于君王一样。现在失踪的那个人可不仅仅是你们的君父,那还是本宫的丈夫,还是我孩子的爹!”
“娘娘息怒。”
杨廷和叹息,“娘娘品性有目共睹,娘娘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呵呵,人言可畏,本宫不得不防。”
简宁面若寒霜,“王守仁才华出众,颇有才干,让他去寻陛下,必有所获。”
顿了顿又道:“即使不能想来也能治一治那群鞑子,让臣民免于惶恐。”
“王阳明的才华毋庸置疑,臣本也打算让他前去应州。”
杨廷和点头道:“太后身体不适,还望娘娘多操心,大明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简宁抿了抿嘴,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叹息,“爱卿,不要放弃陛下,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但他却是一个好人。”
杨廷和垂下头,低低道:“娘娘请放心,臣等不会放弃君父的。”
混乱的日子总是难熬,显赫一时的江家就在年底时倒了。倒得十分彻底,抄家不说,还被全部发配岭南。
不过,犯了这样的罪,天家能如此已是够仁慈了,更别提,相关奴仆全放了,没祸及无辜。
正德十二年的冬天似显得格外寒冷,很快,便是过年。朱厚照生死不明,这年也是过得凄然。大年夜那日,太后喝得宁酊大醉,大哭了一场,第二日便病了。
皇后不得不放下几个孩子侍疾,而年初一的新年朝会也带上了一丝凄然的色彩。
因着天子失踪,今年的朝会也办得很简略,主要还是应对各国使臣。
奉天殿简宁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坐在这帘子后,可今日坐在这里却与往日不同。
在她的前面已不是熟悉的背影,那个总是嘻嘻哈哈没正经的人如今没了音讯,这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折磨。如果朱厚照死了,起码她还能痛痛快快地哭,可现在她不能哭。
皇太后已倒下了,皇后根本无暇应付这些,而德妃贤妃,几个孩子就够他们折腾了,整个宫里有能力来应付这些的只剩下了简宁。
她若哭了,后宫会更加混乱,她不但不能在人前哭,在人后哭都不行。在这偌大的宫里,其实她真是连哭的权利都没有的。
为了不让任何人担心,她只能咬牙硬撑,用着惯有的冷静表象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同应对混乱的朝局。
况且……
她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眼睛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