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军摇摇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被狗似的使唤?原本我想拿到药,等毛头一好,我带上他跑去支援边疆,那会他在有天大本事也拿捏不了我。”
雷天明想了想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慧那年差点保不住?”
许大军怎么会忘记?他家弟弟毛头也是那年落下病,要不然如今怎么会严重到肝腹水?
“那年除了小慧危在旦夕,其实我妈也快要活不下去。你给的两个窝窝头,全被她熬成清水粥逼着我们三兄妹吃了足足半个月。”说到这里,雷天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两个窝窝头还是许大军从他大姐那拼命抢回来分给自家一半。
“有一天,隔壁院子传出一阵阵嚎哭声,看着二娃那小尸体,我才发现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也许明天小慧就会跟二娃一样。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我就跑去黑市卖血。我天真得认为那里有钱人多,总有好人。我永远忘不了那时的绝望,跪在雪地里,那么多人在黑市里提着东西来去,就是没人伸一把手。
可我还不能走,我不知道走出哪个地方,明天我妹能不能还活着?我妈还撑不撑住?我弟弟会不会也跟妹妹一样倒下?
跪在那里,全身冻得毫无知觉,就在我快看到我爸笑着朝我伸手,突然来了一对夫妻俩。”说到这里,雷天明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男的脱了身上军大衣抱起我,女的在前面喊着快上医院。等我醒来才发现我真没做梦。胳膊上吊着我梦寐以求的药水,床头柜上热腾腾的白粥发出香味。后来这对夫妻救了我一家四条命。”
“我永远也忘不了美得跟天仙似的周娇姐着急地让小五哥快去我家。小慧被小五哥抱回来时,医生说再多一天这孩子就没命了。”
雷天明从裤兜里拿出手帕擦干脸上泪水,端起碗一口干了这碗酒。自从六岁那年逃出人贩子手里被雷家收养,他这辈子又幸运地遇上了那对夫妻。
“儿啊,娘亲会在天上会护着你度过一道道难关,一直到你找到你父亲。你一定要活着,憋着一口气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这世上总有好心人……”
幼年时,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果然慢慢实现了,只要抱着希望,果然会绝处逢生。
一旁的许大军听他提起这段往事,提到周娇姐,想起那曾经见过几面的女子。姓周?脑子慢了一拍的弹起身。
雷天明看着他犹豫不决,推了推他:“前年你就十六岁,再这么瞎混下去,街道也会有意见。”
许大军苦笑着低下头。
“大军,是哥们我才说句真心话。混子真不能当,咱们不能给弟弟妹妹丢脸。去上班吧,以后毛头医药费都能报销一半。”
许大军看着地上爬的蚂蚁,轻轻一掐就死了。随着梁大少让他出门一趟,他多少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真得会被拉上贼船。
现在脱身还来得及,以后的话,真得是等毛头病情一稳定就要跑。可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如何舍得离开京城?
有了这份工作,他就不用带弟弟去偏远地方受苦,两间屋子也不用担心被抢走,也不用担心毛头适应不了外地生活。
七七八八地想了很多,许大军抬头看着担忧的雷天明,咬了咬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看着远处:“陪我去喝一杯吧。”
雷天明没反对,陪着他去了病房跟他妈打了个招呼。俩人结伴出了医院,回大杂院路上打了两斤散酒。
拿了点下酒菜,俩人猫到一处偏僻地方,借着黄昏吹来的习习凉风,两碗白酒下肚。沉默不语的许大军终于谈起他所担忧的事情。
要是外人,他没打算说这些。可梁家是高门大户,他惹不起,更不愿意让好兄弟有遭一日受到牵连。
“……一处非常大的古宅,白天有时还有不少人过去旅游。晚上黑灯瞎火了,梁大少请的五个人就潜入里面。”
“我呢,这半个月来的任务就一件。每晚在暗处盯着那五个人进去多久?他们出来有没有带东西?”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再大的院子也不用这么久时间。看他们的意思就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雷天明替他倒了一杯酒,心不在蔫地听着。
“结果一打听,吓得我全身都是冷汗。”许大军一口饮尽办完酒,“这院子非常有名气,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可是怪就怪在,每个提起这院子的人都脸色很怪异。后来我请人喝酒,才知道这么大的院子是有主的,还是京城大官借给当地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