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上妆

我见犹怜 卯莲 3754 字 2024-05-18

阿宓也不知闲着要做什么了,不知不觉就跟着婢子到了郝府的园子里逛。

郝府地大,连竹林桃林都有几座,园子更是不胜其数,除去每个院落配的,还有各院可共同欣赏的。

婢子轻声道:“姑娘稍等,奴婢去取些瓜果点心来。”

阿宓出不了声,制止就也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婢子离开,好在园子里还有流水,单她一人也不至于显得太安静。

阿宓其实不是很愿意赏花,尤其是这种栽养在院子里的花儿。早在别庄时她就不知看过凡几,公子为免她烦闷,搜罗了许多珍稀品种,有些还会让阿宓自己浇养,起初有趣,时日久了就没意思。

说起来阿宓也算不上个惜花人,更不明白那些所谓珍品与寻常品种的价值区别何在,正如她此刻直接摘了最大最艳的一朵牡丹,掰扯下花瓣往流水里扔着玩儿。

流水从府外引进,贯通整个郝府,花瓣落在其上随波而下确实挺好看,很快一整株赵粉就被阿宓霍霍了大半。

低笑声从背后响起,男子的声音道:“这可是我母亲最喜爱的赵粉,就这样被姑娘丢了,她若看到定要心痛死了。”

随着话语落下,声音也越靠越近,最后阿宓甚至感到有呼吸打在了后脖间,惊得她瞬间炸毛,一步就转到了旁边。

来人是个陌生男子,穿着宝蓝色锦袍,面容白净身形微胖,一双狭长的眼直直地盯着阿宓,越是看清阿宓的脸,佯装风流而打扇的右手就越发慢了。

流光水色下,滚雪细纱都好似泛起了微光,站在国色牡丹旁的阿宓朱唇皓齿,不仅没有被压下颜色,反而愈显娉婷。

男子暗中啧舌,走近了一步轻声道:“姑娘……是那位大人的人吧?”

阿宓不明所以,奇怪地望着他,男子继续开口,“待在那位大人身边,最多也不过是个宠妾,在下真是为姑娘不值。”

“如此貌美,岂不可惜?”

他越走越近,脚步缓慢而虚浮,看得出气元亏损得厉害,身体恐怕和阿宓这么个小姑娘比也好不了多少。

这人正是郝金银的独子郝望,他没能学到其父的半点心机狡智,反而被宠得小小年纪就荒唐不羁,时常为美色冲昏头脑,不然也不会明知阿宓是沈慎带来的人也敢让婢子把人引到这儿来。

阿宓听不懂他的话,但讨厌他的眼神,几乎瞬间让她想到在客栈的那两人蛇一样的目光。当初被追赶的焦迫与此刻厌恶重叠,阿宓竟没有转身就跑,站在原地不动的模样让郝望心喜。

美人约莫是心动了,郝望如此想着,走近便要伸手揽去,不妨阿宓轻身一转,像只灵巧的猫儿闪躲过去。

这本就在流水岸边,地势不平,郝望步伐不稳身子已在摇晃,身后又有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朝他推来。

噗通——郝望落水。

水其实不深,可郝望猝不及防下心慌不已,没想到站起而是在那扑腾求救,一时间就咕隆隆喝了好些水。

阿宓略歪着脑袋蹲在水边看,觉得这种人十分讨厌,想了想,就把手上残余的花一股脑儿全砸了过去。

“你!——”郝望气急,没说出一句话又是咕噜噜被水堵了口。

伺候一个成年男子梳洗有些为难阿宓,但对方不仅是她恩人,还是她现今的依仗。正如当初在破庙主动为众人打水时的想法,阿宓觉得自己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昏昏烛火下,两人的脸庞都铺了一层柔光,便是沈慎冷峻的棱角也缓和了许多。

闭目不言不语时,才叫人敢有心思注意到他的五官。没有特别出众的部位,只组合起来有种锋锐之感,衬着高大的体格,第一眼不会使人想到这人会是佞幸手下的鹰犬,反而更像话本中凌厉正气的剑客。

人不可貌相大约就是这样。

阿宓收回视线,回头往里屋那儿去铺好床褥,她浑身出了大半的汗,算是白沐浴了,她准备等会儿再换身里衣。

沈慎睁眼平静望着她的背影,什么意外都没有,没有蓄意讨好也没有旁的小动作,似乎就是个柔弱无害的小姑娘。

然而要判断一个人从来不简单,时日太短,总要再调查一番。

…………

啾啾雀鸣,阿宓小耳朵被晨风吹得抖了抖,碧纱橱内装饰得太漂亮舒适,她忍不住在凉滑的被褥上蹭了蹭,又来回滚了两圈。

这样的日子和在哪儿都不一样,无论是洛府还是那座别庄,她都没有这么放松过。虽然那位大人看起来凶巴巴,可在他面前还是比公子面前要好许多。

晨光被窗棂分隔成漂亮的小格子映在了榻上,阿宓伸手过去自顾自玩得开心,细白的手指做出各种奇怪形状,像个幼稚的小孩儿。

侯了许久,发现阿宓很难察觉自己的存在,婢子不得不发出了带着笑意的轻咳,兀然的声响让阿宓呆了呆,脸上浮上红晕。

傻乎乎的模样被人瞧见,她害羞了。

“大人让奴婢来服侍您。”婢子这么说着,把阿宓扶了起来,俯身为她穿上新置的绣鞋,“这鞋合脚吗?姑娘喜欢吗?”

阿宓点点头,不想叫人一直托着自己的脚,不由往回收了收。

婢子就是昨夜服侍她的那位,对她性子也算有了大致了解,知道这位贵客安静害羞,是个易相与的。她不再有旁的动作,只在帮她洗面又忍不住夸了句,“姑娘真白。”

不止白,触感也是细腻如脂,叫人爱不释手,连他们府中用羊奶泡大的大姑娘肌肤也没有这么好。

阿宓却很不习惯她这样的亲近,在婢子再一次碰触她脸庞之际往后仰了仰,拿过软巾就自己擦了起来。

婢子愣住,见她抿着唇也不知是哪儿讨了不喜,更加小心伺候。

“姑娘起得晚了些,老爷和大人一早就出门了,奴婢让人把膳食端到偏厅去吧?”

阿宓点头,余光往里稍微瞥了下,果然是早就没了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一向睡得不沉,没想到人都走了自己也没发觉。

不过也确实是昨日行程太赶,又想了好些东西不免疲惫,到如今醒来也是一副怏怏无力的模样。

她这模样明显被婢子误会了,与沈慎同睡一房,阿宓虽是睡在了碧纱橱这儿,但那又不妨碍夜里做什么。婢子见过不少贵人,知道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癖好,这位大人夜间喜欢独睡也没什么特别。

何况阿宓看着年纪是小,可一张小脸委实漂亮惊人,对于心中猜测的宠妾身份,婢子一点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