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捧足

我见犹怜 卯莲 4745 字 2024-05-18

其实他们出京以来,行事打扮一般都会低调,遇见阿宓那次是刚办了某事,情况特殊才穿上了官服。自那几日后,他们在游城再也没有显露过丝毫,这样依然被发现,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京中想要沈慎沈都督命的人太多,显王府绝对排得上前三。如今远在游城,李琰能调动的人也不多,但他占了身份优势,且当地官府绝对会听从他的差遣。

“都督,不如让我代您去。”

“然后亲自把把柄送上?”沈慎淡淡看他一眼,秦书立刻噤声。

沈府以前在京城世家里排得上号,可早已没落,如今若不是都督自身才智过人、又是为留侯办事,哪有几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显而易见,都督没有拒绝李琰的权利。

“那都督要带哪二人?”秦书道,“周大忠心力猛,周二谨慎又会识毒,不如就带他们兄弟。”

秦书不是不想跟去,可他知道都督绝对会留下自己,如果有万一,剩下的事都要靠他来周旋处置。

沈慎下沉的嘴角微微上翘,“既是赴宴,焉能无侍婢。”

…………

阿宓被按在妆台时还有点儿懵,呆呆地看婢子前后忙乱,又是为自己比新衣,又是试发髻。好在这次并不夸张,衣裳虽漂亮,可样式用料只能说寻常,胭脂水粉等也没上,说是她年纪尚小还用不着这些。

婢子没有把头发编得太复杂,阿宓的头发太柔软,就把大半都分成两股散在了身侧,显得烂漫又纯稚。

秦书交待,“今夜陪大人去赴宴,洛姑娘只需帮大人斟酒递菜,其余不用管。”

他拿出一根细小的银针示意阿宓藏在袖中,认真道:“每道吃食递给大人之前,都要先用银针暗中试过才行,洛姑娘知道如何做吗?”

担心阿宓不知道这是什么用处,秦书特意示范了番,回头就望见阿宓微白的脸色,当她被吓到了,不由叹声,“洛姑娘也不用害怕,只是谨慎起见而已,大人也一定会护你。”

岂料阿宓只是纯粹地讨厌银针,以前她在别庄和公子一同用膳的时候,那些人就要先用银针把菜试个遍。

公子身份尊贵,一桌膳食不知多少,等他们试遍菜都凉了大半。公子好似习惯了这些并不在意,阿宓却没了胃口,她被允能用的吃食本就不多,如此一来更是不想吃,对此公子还总是笑言阿宓挑食。

交待完毕,阿宓被领到了沈慎身前。

他衣着焕然一新,烟青色直襟长袍,腰配流苏美玉,长发被高高束起,脸型棱角分明,宛如只是气势稍盛的贵公子。双眼微耷着看不清眼色,显得整个人愈发漠然。

阿宓往他身前一站,宛如青松旁摇曳的柔嫩小花,绵绵无力,一点也不像能服侍人的侍婢,说不定反倒需他伺候。

沈慎对这样的效果好像并不意外,略略扫过就迈上了马车。阿宓在周二扶持下一同上去,路途中这两人都是闭目养神不想多说的模样,她便也识趣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蹄声微扬,停在了浮生楼前,管事正在大门处候驾,见了沈慎先一笑,“世子令我等在此恭候都督。”

说罢视线往沈慎身边一扫,对周二并不陌生,不过在瞥见阿宓时恰到好处地低头,掩住了心底讶异。

公子特意寻了几日的人,居然在沈慎身边。

阿宓谨记秦书吩咐,没有东张西望,也就没有瞧见管事这张于她来说会十分熟悉的脸。

也是因此,在踏上三楼雅间看见李琰的那一刻,阿宓的慌张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

对上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阿宓脚往后滞了一步,几乎瞬间想逃。

阿宓恢复意识的时候胸口很沉,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手往里一摸才知道是那个玉镯。

她没忘记玉镯是娘亲留下的,握住了好一会儿等那冰凉的润感传透双手才松开。

此为防盗章,防盗比例60,一天后可看李琰露出异色,对于会在此时此地见到阿宓相当意外,甚至忍不住唤出声,“……阿宓?”

阿宓手颤了下,瞬间垂眸低下了头,半个身子藏在了沈慎后面。

“世子识得我这侍女?”沈慎不动声色把二人神情收入眼底,才缓缓开口。

李琰并不隐瞒,十分自然道:“不错,都督身边之人正是我一老友之女,前些日子意外走失了,她家人寻了许久十分担忧,不知……怎么就成了都督侍女?”

话中不无试探,可沈慎时刻在注意阿宓动作,发觉她将衣袖攥得更紧,显得很是抵触,又听了这番话,心中对她是李琰派来的猜测已经消下大半。

他直接道:“那想来是世子认错了,天下相似之人不少,我这侍女带在身边已有半年,且父母俱亡,并非世子所说之人。”

李琰淡淡应了声,看上去信了,实则双方都明白这话就是假的。

李琰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阿宓的容貌世间少有,两人才见过不久,又在这游城相遇,怎么可能这么巧就是相似之人。

可阿宓的模样明显不愿意认他,李琰忍不住猜想,她是已经忘了自己还是故意如此?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阿宓是主动离府,说明她无法再忍受待在洛府,他在她眼中与洛城熟识,因此而害怕他把她送回去也不无可能。

那阿宓又是怎么遇见沈慎并成为他身边婢女的?李琰思索间,管事已经招手着人上菜。

浮生楼备受游城达官贵人青睐,堪称一饭千金,今夜显王世子大手笔地包下整座楼,其中必定有当地知府的功劳。周二面无表情地想,余光已经不经意地扫过多处角落,看不出蹊跷,但他相信暗处肯定埋伏了不少人,因为在这浮生楼外,他们的人也同样布置在了周围。

如果要硬拼,显王世子完全不用设下今夜的宴会,正如他们所顾虑的那样,都督也绝不可能明着违逆显王府。

眼下显王世子为主,都督为从。如果世子借身份暗逼都督做什么,到时就落了下风,不如先行下手,打乱对方后招。

“小怜。”周二突然开口,“去为世子斟酒。”

他临时为阿宓诌了一名,却恰巧与阿宓小名一致。就算最初不知是在唤谁,在对上周二目光后阿宓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连沈慎也对这要求有些意外,阿宓更是怔住,之前那位大人交待的……好像没有这个?

然而此刻没人再会指点她,沈慎不出声,周二又不耐烦催促,“为何还不去?”

众目睽睽下,阿宓无法再坐立不动。她先小小瞟了下左前侧,沈慎也在看她,那深沉的黑眸没来由得就让她镇定了些,持起酒壶慢吞吞走了过去。

酒液凝香,澄黄酒水倒入半杯,李琰忽而开口,“楼中有斟酒侍从,何必劳烦都督身边的人。”

谁看不出来周二是故意为之,他正是因为李琰对阿宓的另眼相待,所以特意让阿宓斟酒。李琰并不在意这别有心机的举动,目光注视着阿宓为自己斟酒的形容,微闪的眸光像不安的小鹿,心中显然正在紧张。

她在害怕什么?怕我还是沈慎?李琰并不曾有过对阿宓的恼意,只觉得她实在惹人怜爱,跟在沈慎身边想必也是不得已。

“已受了世子好意,当然不能再慢待。”沈慎终于开口,他手边的酒盏也满了,但两人都没有要对饮的意思。

反而是周二又笑道:“不如让小怜先代都督敬世子一杯。”

在他的示意下,有人把一杯酒递到阿宓面前。

这本是十分冒犯的举动,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能代替主人,更别说是给显王世子这等人物敬酒。可李琰看起来不以为忤,他饶有闲心地看着阿宓,好意问道:“可会饮酒?”

阿宓会饮酒,这还是公子曾教她的。但眼下她望着杯中酒水,死去那日被强行灌下毒酒的情形又浮现在脑中,喉间就好像同时辣了起来,顿时生出一种惧意和抵触。

她呆了会儿,小脸泛白的模样可怜极了,李琰放柔声音,“不过问一问,也不会逼迫你,不必害怕。”

他笑道:“你若不会,我便都喝了吧。”

这实在像是色令智昏的样子,昏的对象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管事忍不住低低出声,“世子!”

一个女子而已,怎么能让世子忘了正事!

李琰回眸轻轻瞥了他一眼,霎时令管事失神,心中大震,继而低下了头。他怎么忘了,世子看着好说话,实际说一不二,十分不喜有人忤逆违背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