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与这府邸正堂真真是有一段距离,到的时候落音已经通体发热,脸色微红,只见那厢房里只有一阵尖细的哭腔,一团狼藉里四下平静,两间相对的厢房对门开着,胡姨请示先于落音两方探了一番,紫玉轩的碧云浑身伤痕累累,缩在角落里迟迟不敢出来见人,见胡姨气势汹汹出来就往对面的兰芝轩里跑,“媚小姐你怎可以把碧小姐伤得如此,同是伺候王爷的人,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王媚扭捏身子靠在阁门边上,姿态轻浮,“就算今日是那新进门的侧夫人来了我也要让你们都看看,王爷只会宠信我一人,这宅子里的主子早晚都是我的。”
“哦?媚小姐这么肯定!”落音扬手止住胡姨的举动,微微动了眼色让她往紫玉轩去,“那侧夫人怎得惹得小姐,小姐不就是给她布置过一回屋舍吗?”
落音平日本就穿着清素,这卸了妆束夜里也看不出个什么来,王媚抄手环胸,气焰高涨,嚣张地盯着庭院暗里的落音,“你是哪个院子的,敢这么顶撞我,等王爷回来我要了你的小命!”
“不用等王爷回来本夫人就要了你的小命,赫呈,”落音提起裙裾向里走去,光亮里露出清丽的面目下阴凉的眼光环顾四下,“王爷尚未出城郊,你速速追赶送上我的手信,这王媚犯上作乱,连太后的人都敢动,藐视皇室,罪加一等,杖责四十逐出府外。”
“是!”
落音挥手,私下围观的人悉数散去,胡姨扶着已经衣衫褴褛的碧云出紫玉轩时已见王媚瘫软在地,即使她还是嚣张地狠瞪向面前今日过门的新妇。
“你放心,王爷会知道的。”
“那又如何?”王媚狠狠朝落音脚边啐了一口,“这天下人都知道这盖头是你自己掀的。”
胡姨任碧云稳不住倒在地上,对着王媚的脸上手就是两耳光,手还扬在半空准备继续,“算了吧,胡姨,别闪了身子。”
落音依旧不动声色,扶起躬身的胡姨,盯着王媚的眼睛,“即便如此,这天下难道还有人会不承认本夫人明媒正娶的身份?”
思想一番落音轻轻一笑,昔日芸香院里这等奚落并不少见,等几个壮丁将王媚拖走了才回过身去看几乎奄奄一息的碧云,那小女子看似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子虚弱无骨,坐都坐不稳妥,伸手探了探鼻息,“胡姨,去请一个靠得住的郎中,别声张!”
老人家是见过事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趁天色微明,快步出了王府。
王媚在天亮之前便送了出去,王府也落得清静,落音伸了个懒腰,碧落阁里一眼便望到了头,床上的女子睡得安详,胡姨送来药已经快到午时。
“胡姨,你们平日里都是住哪里?”
“回夫人话,我们跟下人一起都是住在西北苑的芫荽阁里,家丁一个院,我们女的就另一个。”
落音思及春气渐进,冰消雪融,“此后西厢宽敞,你去安排一下,把女的都住到西厢院子里吧。”
这一听倒显出像是当家主母的口气,胡姨点头,迟疑几步出了碧落阁,随即还是照样听从了吩咐。
天上艳阳高照,院子里很快照的暖洋洋的。
床上不一会儿就发出细细簌簌的动静,落音闻声掀帘入里,碧云已经跪身于床沿一脸惧色。
“你可好些了?”
落音的问话并未听到回应,那碧云只是跪着也不抬头,更不敢说话。落音这才看到床上的百花锦,红绸毯子,艳绒毛毡,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花生红枣的,心中才明了些许,上前替碧云掩上衾被,“这屋子是我的,别怕,郎中说你本就体弱,刚吃过药了,等身子好了我叫赫呈再送你回家。”
碧云的眼泪滴落到落音手背才被发觉,“谢夫人救命之恩,可是夫人,碧云已经没家了。”
“家乡闹灾荒,我是逃到帝京被人卖进宫的,求夫人好人做到底,别赶碧云走。”
落音突然明白这王媚为何总是寻着紫玉轩的麻烦,她就是吃定了这一层,不觉忧心疼碧云来,“我身边正好缺个伺候的,你可愿意?”
碧云作势就要起身,落音摁住,“你好生歇着,碧落阁可不想养着你好几天。”起身正要出去,“你几岁了?”
“回夫人,奴家今年入春刚好十五岁。”
“好,明日我问胡姨把你要到碧落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