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很想把西蒙斯丢下,这疯子活该,吃点苦头简直大快人心,但干掉他并非她本意,并不是说因为将军是他父亲,也不是说她害怕杀人,只是说到底这家伙没做太出格的事,顶多就是口花花而已,而且因为抢浴室你死我活的理由也实在站不住脚。
虽然对于搞成这副样子毫无愧疚感,但她还是恼火于她当时被刺激得情绪失控。
气的是自己的控制能力,却也不可避免地迁怒起他人。
西蒙斯又实在是一个叫人喜欢起来的家伙,在千叶眼里,他简直就是毒瘤本身,没有一个优点。
“既然那么享受死亡,为什么不干脆去死呢?”她冷不防说道。
耳麦挡不住直升机呼啦啦的风桨声与各种奇怪的噪音,而她冰凉的就像是寒夜融化一般的声音,如利剑般生硬又霸道地捅进耳朵。
医生还在因这句话发愣,就听到那边装死的西蒙斯低笑两声,透过呼吸器传出的声音嘶哑而粗粝,充满了玩味的意蕴,竟然听不出丝毫虚弱之感。
“我亲爱的阿黛尔,我追求的是乐趣,不是渴求死亡——再说了,‘死神’就在我眼前,还有比这更浪漫的事吗?”
“死神”自然指的是她。
但这家伙竟然将生死之线上挣扎的刺激称为乐趣、浪漫。
这种疯子千叶见过不少,但没想到在堪底士也能遇到,还是大名鼎鼎的“铁血霍布斯”的独生子。
在联盟拥有极高声誉且广为赞颂的将军竟然有这么一个儿子!
或者说,也亏得是因为有这么个父亲在上头压着,所以这彻头彻尾自我主义的坏胚子还没堕入地狱。
“所以你就玷污生命,也玩弄死亡?”千叶冷嘲。
“不必升级到信仰的高度,”西蒙斯笑道,他总是能准确地刺中他者语意的核心,任何遮掩、隐晦都无法蒙蔽他,那种极其通透的思维,甚至像是幽深峡谷刮过的寒风,有种令人畏惧的凄厉与萧索,他慢慢地说,“决定权在强者手中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别说你对,也别说我错,说到底都只是一种生活态度而已,本质没什么不同。”
医生傻愣愣在旁边坐着,每个词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谁能告诉他,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不同的活法,怎么可能不同?”千叶厌恶道,“别再挑衅我,刺激我失控对你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西蒙斯却从这段对话中窥探到了某种隐秘,他的兴奋甚至连呼吸器都遮蔽不了:“你想剥夺我的乐趣?”
“我不能,”她冷漠又轻蔑地说,“但死亡可以。”
这么直白的威胁,西蒙斯却低咳着笑出来,因为内脏出血而导致的沙哑带着粘滞感,使呼吸都好像漏气的风扇一般,但这无法掩饰其中的肆意与狂妄:“来吧,我无所畏惧!”
千叶没有再跟这家伙浪费口舌。
千叶在等候手术结束的时间里一直在沉思。
医生跟着进手术室去了,显然对西蒙斯的情况不太放心——就算他的伤势可以说是很轻了——但伤在内脏,总是叫人大惊小怪一点的,所以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思索问题。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嫉妒西蒙斯的。
就算他也不可避免地陷在自己父亲的桎梏之下,但他玩出了最自由肆意的生存方式。
这是她无法拥有的。
“死神”是她作为雇佣兵的代号,这个名词其实就体现了她的某种本质。
她在彻那亚的时候,以军纪军规作为桎梏自己的锁链,捆绑自己的意志,但是笼子关不住巨兽,突破人性的暴怒令她犯下了违背规则的罪过,以至于她无法再留在自己的母国,而她在乌兰卡更是格格不入,那个陌生的国家,无论意识形态、习惯还是价值观,她都与他人相异,她在军团中只能说是维系着基本的生存状态而已,所以欧罗拉找上她之后,她基本没怎么挣扎就选择跳了槽。
她也说不清楚这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雇佣兵的生涯其实让她的情绪控制更不稳定。
她懂心理学,擅长伪装,比起正常人还要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