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佛子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却叫千叶很沉默,佛子尊重他人的任何选择,也绝不会以自我的意志来约束他人,他当时想带千叶离开而未成,只是因她的拒绝这个理由——谁能想到会有后来的遭遇呢?
佛子早已料到后事,可他与师鸿雪有约在先,他只能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予以襄助,再说,千叶一直觉得,佛子也是师鸿雪算计的对象。
千叶默了一下,说道:“我无碍,劳佛子挂心。”
“不能称无碍,”佛子神色没有明显的悲悯,依旧是淡淡的如清风明月般的柔软,只是这种时候的温和就显得十分体贴,“我佛修心,檀越心境有恙。”
当时还真不如去修佛呢!!
千叶心下道了句气话,但眨了眨眼,没开口。
佛子未给师鸿雪开脱,也未给千叶开解什么,虽然他的眼神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但他只是笑:“山长既叫我们入他之界中,便不会拦阻我们窥得他之天地。”
他问道:“檀越不防就看上一看?”
千叶停顿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佛子也就微微一笑,他缓步走到千叶身边,将缠绕在左手上的檀木佛珠一圈圈绕出来,一百零八颗佛珠已在漫长的捻动之中润和得如同珠玉,他以另一只手托起佛珠递给千叶:“小僧失礼了。”
千叶下意识抓住了佛珠一端。
佛子转过身,以佛珠牵着她往前走。
星群闪耀,光华灿烂,千叶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那些过激的情绪与刻意的伪装,在佛子面前,都渐渐褪去,不复留存。
在这个人的注视下,你很难把身上的刺伸展出来,因为他如此温和、尊重地对待你,你也不由自主地会以同样的态度去回复于他。
千叶想着,这就是差别吧——同一件事,也许师鸿雪所做与佛子所做,最后会是同一个结果,可你会恨师鸿雪,你却会感激佛子。
这样当然不对,人很难选择自己所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人,顺境与逆境同等概率存在,情绪化不是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品质,所以千叶向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但人总是很难对顺风顺水留下什么印象,却会耿耿于怀挫折与失败,千叶本人就很厌恶失败。
她是真不能理解师鸿雪吗?
真不知道在这方天地的背景与人们的思维观念之下,师鸿雪“大家长式”的独断独-裁、专断专行,对他而言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也真不能保持本心、虚与委蛇,低调苟着,待把对方东西全部搞到手然后再海阔天空?
她多能忍啊,只要为完成任务需要,她能忍到变态,可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更别说“南柯”副本强化她的七情六欲,叫她的情绪管理更炉火纯青了!
是因为她这次是真身进入,本体身躯内某些特殊东西影响到了她?
这也不对,正是有强烈的叫真身强大的,所以她苟的意志应当更根深蒂固才对。
还是说……她也是因为对师鸿雪有更高的期望,认为他应该尊重自己,必须尊重自己,所以才闹这么一出,逼迫于他?
不不不,她怎么会来思考这一些?!
该自我反思不是她,她不该思考,她会被自己带到沟里去的——因为她确实对师鸿雪存在很大的畏惧与抗拒心理,她毫无自信,越是思考她越是没有与他作对的勇气。
她本来就是拼尽一切在赌,她本来就是在以反抗为前提,给自己争取平等的权利!
如果任凭师鸿雪摆布,接受他对自己道途的控制,等同于磨灭自我意志,她甚至已经能看到自己的精神被阉割,丧失独立人格的未来,所以她必须提前阻止这种可能!
这才是她该坚定的本心!
短短几步,脑子里过了驳杂如此的想法,千叶抬头看去,强行淡定。
佛子恐怖如斯!
他光是什么都不做,就存在本身,已经叫人受到影响——这些周身散逸的佛光,就好像随时随地开启一个“问心”状态,这实在恐怕。
但千叶依然难以对佛子生出任何警惕之心,“问心”也是她自问,并未他人想要借此影响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