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困惑更深更重更难以解释。

一脚踏入“朝闻道”庭院的时候，千叶才抛却那些纷纷扰扰的猜测，终于能够稳定下心神。

想这次出门，经历也不算惊心动魄，看着好像收获很大，但与以往相较而言，也没有任何区别。

她得到了那么多东西，拥有那么多特殊又珍贵的事物，换做谁都要嫉妒，可是对于千叶来说，无法改变她现在处境、不能帮助她完成任务的助益，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说不好，而是需要时间沉淀，她就跟囫囵吞枣一样咽下去一堆，却无法消化，于是那么生硬的东西就像石头似的堆砌起来，只加重了肠胃的负担——就好像揠苗助长一样，看似高了，实际上对于禾苗来说，反而根浅了——而她用不上的缘由，就在于它们都是别人给的、强加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以师鸿雪跟妙应大师那种逻辑来讲，她作为下一代、作为继任者而存在，待得天魔由这代解决掉之后，便就是她们的时代——这些人自顾自做了最合适的打算，为这片天地与修真界定下了未来的道路，在他们眼中，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吸收它们，慢慢将它们融会贯通，他们考虑的只是她能否承受。

却不想，对千叶来说，不管是轮回的任务，还是「深渊之诗」对天魔的克制作用，都代表她绝不能置身事外。

其实，她的主要目的是修炼强化，轮回任务反倒是次要的，她当然可以坐享其成，顺从师鸿雪的安排对她来说好像更有利。

但说她自负也好，说她顽固也好，她真的不觉得离开她、天魔境就能顺利解决了！

即便任务是她自己选的，她确信只有她个人的意志，而非他人干预，她也知道，按照轮回的尿性，能出现在她选择范围内的世界图景，就代表轮回判定她有能力解决问题，或者说她至少是有可能解决问题的轮回者之一，消极应对必不是正确策略。

所以无论如何，千叶必须得到一定的主动权，就算要与师鸿雪为敌，她也必须坚定不移地按着自己的想法前进！

“朝闻道”依然是那种仿佛时间凝固一般的静寂。

千叶一进这地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因为她在鹤居待的时间更多，对于灵气更敏感，所以不太习惯“朝闻道”这种几乎独立成界、且处处被师鸿雪的阴影笼罩的地方。

但这也证明了，这个院落绝不简单，其间加诸的禁制之繁、屏障之杂，是让现如今的千叶细细看来，都仍忍不住要头晕目眩的地步。

她没看到别子霄或者鹤先生的身影，想来这俩如迟归崖那样，早就跑去书院看热闹了，他们对于师鸿雪的“闭关”肯定也是知情的，所以也未对此多加关注。

这就更叫千叶感到好奇了。

“朝闻道”并不小，在外人眼中能看到的，仅仅是它所浮在水面上的部分，而水底潜藏的范围之大，不说半个天门山，也有差不多一个书院。

她当然没有实地考察过，但在师鸿雪的记忆里，她已经看过了“朝闻道”中那种种奇妙的设置。

空间折叠在这里被玩到了极致，层层叠叠的院落、房间、建筑、摆设全有着各自不同的风格，漫长时间里师鸿雪本人攒下的藏品数不胜数，在这里都有各自存放的位置，甚至还包括春夏秋冬四时之景、立春大寒二十四节气，乃至于山陵湖泽！

没错，“朝闻道”中甚至折叠着山水。

千叶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要不是清楚整座山就是他的神器，这山中的一切大概也就是旗帜上一点纹路，“朝闻道”与天门山比起来其实微不足道，她对于“朝闻道”肯定更感兴趣。

她在院落之中立了片刻，没有挪步也没有开口，她可以说漂亮话做漂亮事，至少把场子圆得舒舒服服，但是面对的是师鸿雪，就觉得完全没必要。

倒不是说对他还有气，也不是说在看过他的漫长记忆之后毫无触动，只是无论有千头还是万绪，落到现实中就剩下了疲惫，一种脱不开、解不了还必须纠缠着的无奈。

她手里拿着“羲和”折扇，眼睛前蒙着布条，心脏上缠着锁链，沉下心感受这片庞大地界中的气息。

他在这里——千叶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或许这不是直觉，却不知道是彼此的契约在冥冥中给予的牵系，还是“宿望经”运转的本能在给她传递一些喻示。

千叶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