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因果了啊,”他笑道,“我要死在那剑下,才成就那把剑的胚胎,所以我说剑上刻着我的结局。”
千叶死死攒住他的手,像是触动了什么宏大又晦涩的事物,不敢想象,难以置信,以至于声音喑哑:“什么意思?”
“因果律不受时空限制,永远在互相转换,永远在彼此闭环。”他说道,“我不应该在此时就为你解释这种概念,但既然我是当事者,由我诉说当也无伤大雅。”
“那架琴中剑,是此世而生,正是因为你在此世杀了我,所以才有了它的存在。它在未来为你亲手构筑,又因某种缘由回到过去,注定要你亲手带着它降临此世。”
“一个完美的命运闭环。”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说你想要摆脱命运,书写命运,想来未来的你,应当实现了夙愿。”
千叶更混乱了,“鸡生蛋蛋生鸡”的逻辑她能懂,但是放到“疏梅落雪”之上,这种命题就非此时的她能够理解了。
接触到太过宏大而复杂的事物,以至于她既想触碰到真相,又对此惶恐不安,既有穷究极致的本能,又清晰地意识到它超出了她认知的范围,或会动摇她现如今的根本。
最后她放弃探究,她说道:“为什么说我实现了夙愿?因我……能够创造这种武器?”
“因你已经能坦然接受那些命途中的痛苦、意外、挫折与不甘,因你能直面所有无法挽回却又烙刻你生命的疮疤,即使过去的你是如此稚嫩、愚蠢、蒙昧无知。”
师鸿雪说道:“我能想象她有多灿烂辉煌——你的未来,你所执着的一切,最终都能如愿,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千叶只是想象了一下,心脏就情不自禁地收缩抽紧。
结局归结局,可为什么她所窥得的道途却是如此痛苦绝望?
她要经历这么多的坎坷曲折吗?
她这时候想不到自己未来的模样,也没有窥见未来的窃喜,她只是茫然……
至少“疏梅落雪”的成因就是她无法接受的,她怎会——怎会将伤疤翻出来,更别提将它们塑造成形,将这些痛苦的因果塑成一件武器!
她知道无论什么感情,她最终都会坦然以对,就像曾遇到的那些叫她不舍又或者不甘的人一样,独自将记忆摭拾、珍藏,然后背着行囊继续上路,可她想不通,自己怎会构建出这样……这样不祥的武器。
因为这就说明了,类似的因果她要遭遇过无数次,最后才能凝聚出这样的因果律。
想想就是一件绝望的事。
她抓着师鸿雪的衣服,死死抿住嘴唇,她忽然想到,她是不是老是遇到这样的人,并且爱上这样的人?
这是命运的诅咒吗?
是她最终要凌驾、控制、书写命运的代价吗?
“所以要站得很高很高,才能从容啊。”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经历很多很多命运,背负很多很多重量,也不能站到最高点。”
“莫害怕,莫抗拒……最终你会知道,那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千叶看着他不说话。
“太遥远的未来,现在也没有猜度的必要,”师鸿雪笑道,“你现在该专注的问题是,你的爱意不够,杀意也不够,恐怕没办法完全束缚住我。”
即使在说这句“她不够爱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淡然,似乎这就是最应该最妥帖最自然的状态。
千叶愣了愣,陡然从虚渺的未来中脱出思维,他的意思大概是,在琴中剑构成必杀的结局之前,束缚不够就无法阻止他的行动?
后背一凛,他的意思是,就算能杀死他,也阻止不了他收割天魔境……功亏一篑?
她看看他,说道:“我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本来就是在钻漏洞,但我……很不甘。”
“达成使用条件,便不算是漏洞。”他摇摇头,“我是‘师鸿雪’的一部分,我亦是他。”
师鸿雪也能爱上她,即使具备某些特定的条件。
可他怎么还能笑——她都要杀他,他怎么还能这样笑出来——但不得不说,正是因为他这样欢欣烂漫、自然无所谓的态度,她也情不自禁地被感染,不至于过分自责。
千叶说道:“我知道除了琴中剑,我用别的任何手段都够不到他,但如果琴中剑的效果是必杀的话,‘师鸿雪’就必定死于剑下。而我杀他是为阻止他收割天魔境,如果阻止不了的话,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构画千年的天魔境计划要是那么容易被阻止,他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