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情浓(11)

锦绣芳华 九月轻歌 4022 字 2024-05-19

祁连城把熠航抱到椅子上,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懂事了。”又看了看顾云筝。

顾云筝不敢居功,“这是侯爷的功劳。初时他在东院住了一段时日,那段日子我都没见过他。”

即便是霍天北的功劳,她平日若是没个章程,熠航也不会明显的开朗大方许多。说到底,他永远都不会称赞、感激霍天北——感激那悍匪把熠航抢到了侯府?他又没疯。

顾云筝看着他有些别扭的神色,莞尔一笑,对熠航道:“今日破一次例,边吃边与祁叔说说话。”随即踱步到西窗,望着楼下,给一大一话的时间。

熠航小声的问祁连城:“紫菀和高程呢?他们在哪儿?”

祁连城温声道:“高程的伤还没痊愈,紫菀照看着他。等高程好了,他们就来看你了。”

熠航的眼里尽是担心,“高程的伤很严重么?要不要让四叔给他看看?”

祁连城蹙了蹙眉,“他去看过高程了,没跟你说?”

“嗯……”熠航有些愧疚,“我没问过四叔,不是他不说。”

因为孩子这样的偏袒霍天北,祁连城心里五味杂陈,却只能笑道:“原来如此。你别担心,他医术还不错,高程如今只是很虚弱,将养一段日子就好了。”又岔开这话题,“是不是很想他们?”

“嗯,是很想。而且……”熠航的语声更低,闷闷的,“只有他们知道,我娘安葬在哪儿,他们不见了,我就不能去祭拜娘亲了。”

顾云筝身形一震。原来四嫂已经不在人世了。

曾设想过这最坏的情形,亲耳听到,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熠航,这可怜的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祁连城已柔声道:“好,我明白了。你放心,紫菀和高程我会保护好。”又转眼看向顾云筝,道,“霍夫人,你日后与侯爷提提此事,方便的话,还是让那两个人到侯府服侍熠航。”

“嗯。”顾云筝没回头,“我记下了。”

祁连城递给熠航一块糕点,“边吃边说。跟我说说,你四叔平日都教你什么了?没让你蹲马步打拳吧?”问完这些又嘀咕一句,“也不知道他这辈分是怎么排的。”

熠航则是甜甜地笑起来,“四叔说,先胡乱叫着,不管那么多。”随后才说起霍天北平日教了他描红、辨识药草等等。

祁连城很想挑个霍天北的不是,可惜的是,挑不出。霍天北比寻常做父亲的还周到。

熠航吃了两块点心,顾云筝让他与祁连城道辞:“过段日子祁叔会再来看你,现在我们回去吃饭。”

熠航乖顺的点头,却是有些不舍。因为隐约明白,他不能时常见到祁叔。

祁连城也不挽留,只是笑道:“何时想我了,就跟四婶说,让她带你来醉仙楼。”

顾云筝附和,“正是如此。”

熠航用力点头,这才高兴起来,回了原来的雅间用饭。

回到府里,坐在东次间的太师椅上,顾云筝跟霍天北提了这件事,“在醉仙楼遇到了祁连城,就让他和熠航见了见。”

霍天北点头,“他有没有没跟熠航说我的坏话?”

顾云筝忍俊不禁,“怎么会呢?就算是对你成见再深,也不会跟熠航说的。你不也没说过他什么。”

霍天北守着不误导熠航的原则,却不能确定祁连城也会如此,“他那人可没谱。见熠航没事,你别让熠航离开你眼界。”

“我晓得。”

“往后再出门,你带熠航去寺里、出名的园子转转。大热天的,别在街上乱晃。”他说着,拍拍她的脸,“晒成小黑炭可别跟我哭鼻子。”

顾云筝斜睨他一眼。

肥肥颠颠儿地跑进门来,一溜烟窜到了顾云筝膝上,身形直起来,和顾云筝一通起腻。每次都是这样,顾云筝不在府中,它就没精打采的,她回来了,它也就活过来了。圆圆的小脑袋上写满喜悦。

不过几息的功夫,肥肥就把她一身刚换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霍天北蹙着眉,呼出一口气。

肥肥从来就很怕他,此时察觉到他这反应,立刻安静下来,只是看着顾云筝,一个劲儿的摇尾巴。

顾云筝笑盈盈的,“你那是什么神色?我家肥肥多招人喜欢啊,你居然看到它就没个好脸色,说你什么才好?”

她家肥肥?的确是她的,他才不要这种东西。

这东西有什么好?他冷眼打量,这种身形小的,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体型大的,总是一副凶巴巴的谁都欠它的样子。

他没好气,去了内室看书。

当晚,两位姨娘过来请安的时候,顾云筝从秦姨娘口中听说了林家的事:

林鹤庆父子二人流放千里,妇孺贬为庶民,一家人今日已经离开京城。

林雅柔会离开京城么?顾云筝的直觉是不可能。林雅柔有好几个“哥哥”呢,她怎么样也会设法留在京城的。林太太不在乎林雅柔,但是也乐得见到那庶女周旋一番,周旋好了,一家人也重见天日了;周旋不成甚至惹出了事,一句不知情就能撇清关系。

顾云筝瞥过秦姨娘,见她正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一笑。秦姨娘对林雅柔前前后后的事,不过是听秦家人捕风捉影,知道的有限,此时这反应,只能是因女子天生的直觉。

直觉或者预感,是不可解释的事,但通常灵验。

安姨娘对这种事从来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

秦姨娘也发现了安姨娘看似平静实则蹊跷的反应。安姨娘是一心一意的讨好顾云筝,对霍天北却是无动于衷,毫不在意似的。着实奇怪。

道辞离开正房,秦姨娘对安姨娘笑道:“妹妹去我房里坐坐吧?新得了几匹衣料,妹妹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多谢姐姐美意。”安姨娘歉然道,“我还要回房做针线,实在是没空。”随即曲膝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秦姨娘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道纤秀的身影,喃喃低语:“这个小丫头,真真是奇了。”为人妾室,把正室哄得再高兴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要一辈子坐冷板凳?女子毫无争宠之意,那她要的是什么呢?

这两天,她听贴身服侍的丫鬟说,秦家与安家的生意来往出了岔子,安家前所未有的态度强硬。她细问了几句,才知年初开始,安姨娘的父亲精力不济,已将生意交给了安姨娘的大哥打理。安姨娘的大哥,从一开始就态度激烈的反对妹妹入霍府做妾,痛恨太夫人、秦家、范家,如今做了当家主事的人,想来是不会再给秦家、范家留情面了。

她便想和安姨娘走动得近一些,却不能如愿。

走到自己的小院儿门前,听到两名婆子在低声议论:

“二爷和二夫人又吵起来了,听说都动手了呢。”

“是啊。连着好几日了,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秦姨娘顿住了脚步。

这些日子了,太夫人前所未有的安静,二夫人称病却与二爷争吵不休,三夫人与三爷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秦家与安家的生意出了岔子……

似乎只有侯爷与顾云筝一如往常。

风雨欲来的阴霾、恐惧忽然笼罩了她。

傻子都看得出,侯爷与太夫人面和心不合的日子已久,母亲所说过的那些是非恐怕都是真的。

如果侯爷与太夫人多年恩怨摆到明面上,意味的就是侯爷与秦家迟早也会针锋相对。她一个地位卑微的人,到时怕是任人踩踏。

不行。

不行!

她慌乱地摇了摇头,用力咬了咬嘴唇,转身吩咐身旁丫鬟:“随我去见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