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理论上来说，玩家在无限游戏副本里死亡后，灵魂会被系统带离副本返回原本世界，但因为这里是个变异副本，笔仙封锁了所有脱离通道，所以玩家死后的灵魂不会离开。

也就是说，林一的真实身份不是人，而是只凶兽？！

韩子怀自顾自地消化着这个惊人讯息，赵元宏讲完事情经过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两人之间除了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好半晌，赵元宏先忍不住了，他讷讷着问出一个埋藏心底已久的问题，“韩哥，你说林一真是玩家吗？会不会咱们都被骗了，他才是卧底在咱们身边的副本大boss？”

“怎么可……”韩子怀想也不想就要反驳，可说到一半，瞥见笔仙被欺负的惨状后，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似乎、好像这个猜测很合理呢。

“不、不会的，他这么强，没道理做卧底。”想了几秒，韩子怀终于找到了一些证据，“再说了，这个副本背景是校园灵异，任务目标十分明确，笔仙才是故事的主要角色，所、所以他肯定只是玩家，跟副本无关。”

韩子怀继续说，“你太大惊小怪了，不就是非人类玩家嘛，有什么稀奇的，你难道没见过一个两个？不奇怪，不奇怪……”

特么不奇怪才怪了！

就算是非人类玩家，从身份上看终归也只是个玩家，相对于副本怪物来说是弱势存在，从来只见怪物吓唬玩家，没听说哪个玩家能把副本boss踩到脚下虐得死去活来，到底谁才是副本boss，你让笔仙作为怪物的尊严何在啊？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韩子怀不敢相信小饕餮是玩家，也必须强迫自己相信，否则，跟副本boss形影不离、称兄道弟好几天，甚至还多次妄自尊大地教育人家什么的，想想就刺激得他心脏揪紧、灵魂出窍、无法呼吸。

这一边两位玩家的小心脏饱受折磨，那一头小饕餮压榨棉花糖精的计划则到了尾声。

又一次踩了几踩，确定再也无法从笔仙身上挤出一滴黑雾后，小饕餮不舍地收回爪子，蹲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把爪缝里存留的最后一点黑雾舔干净。

真好吃，又甜又富含能量，就是太少了点。

不过没关系，小饕餮将视线落在半死不活的笔仙身上，嘿嘿一笑，留得笔仙在，不怕没糖吃。

想到这里，小饕餮用爪子推了推装死的笔仙，“好啦，我吃完了，你快起来吧。”

笔仙：……起来？！又想怎样？就不能好心一下，放过他这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笔吗？

此时的笔仙仿佛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大公鸡，莫得灵魂，毫无生气，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世界太残酷，如果有下辈子，他绝不要再投胎做笔。

陶小冀不知道笔仙已经自暴自弃考虑起了下辈子，他正说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唔，这样，你先表示一下很满意，把契约结束了。”

“没用的，这个方法是没用的。”事已至此，笔仙也懒得再满口谎话演戏耍滑，毕竟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一切诡计都是枉然。

笔仙声音有气无力，他如实说道，“不是我说满意就能结束这个契约的，咱们签的是永久契约，除非约定条件失效，效力会永远存在。”

“所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能结束契约。”笔仙认命了，是他看走了眼，惹错了人，以为面对的是玩家，没想到人家只是披了一层玩家的皮。

太特么阴险了，笔仙心想，扮玩家吃怪物，这是正常怪能干出来的事吗？

“那可不行，我不能杀你。”陶小冀想也没想就驳回了笔仙的提议。

头发落地变药草，黑雾风味似糖丝，这笔仙简直浑身都是宝，堪称行走的食材库，他怎么舍得杀呢？

小饕餮起初来到这个副本的目的就是抓只怪物回去做小弟，而现在，见识到笔仙的神奇之处后，他更不可能放过，“你不能死，我准备把你带回去好好养着，这叫、叫……可持续食用！”

笔仙：“我……”

神特么可持续食用！

笔仙本来是几乎雾尽笔亡的残血状态，进气多出气少，只剩一口气吊着，一听这话差点热血上头，蹦起来继续拼命。

可去你@&%吧，堂食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打包带走，来什么可持续食用？这也太嚣张了吧，他笔仙不发威，真当他是好欺负……

好吧，他还真是好欺负的……

被打怕了的笔仙很识时务地咽下狠话，明面上不敢表示出分毫不满，违心吹捧道，“大哥英明！可持续食用好啊，健康又环保！我全力支持，我十万分愿意跟你一起离开。”

“可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被那狗系统束缚在这里，根本离不开副本啊……”接着笔仙戏精功力全开，张口就是一通彩虹屁，“当然，我知道这个小小的问题难不倒大哥你，毕竟你实力高强，破坏一个两个副本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笔仙其实完全不相信小饕餮有能力摧毁副本，毕竟副本是无限游戏世界最坚固的牢笼，系统则是束缚怪物们的锁链，除了死，没有怪物能逃走，就连排行榜前十的守关boss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困守在方寸世界。

他这么说的目的一来是怕被揍，二来嘛，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诚心想看小饕餮拿系统无可奈何的模样，甚至撞上南墙倒大霉。

然而，让笔仙没想到的是，小饕餮听他说完不仅不发愁，反而轻松答应下来，“没问题啊，不就是破坏副本吗？简单。”

“简、简单？”笔仙僵住，一时忘了演戏，“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不是一面墙、一栋楼，是副本世界，是无限游戏里的副本世界！”

“我知道啊。”小饕餮挥挥爪表示自己很清楚，他又不是第一次下嘴吃崩副本了，业务熟练着呢，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必须先解除契约。”

“契约成立的条件之一是副本世界存在，副本消失，契约自然就会解除。”笔仙难得正色地说，同时心里暗暗升起一抹期待，难道他不是开玩笑，他真有办法带自己离开？

要是真能借此机会逃离这个困住他上百年的囚牢，今天这顿打挨得也值了！

陶小冀恢复本体后布下的保护结界内，韩子怀和赵元宏正眼巴巴地盯着远处，贺存仍然晕着，不省人事。

“韩哥，这都过去多久了，他们在干嘛？怎么没有动作了？”赵元宏纳闷地问。

“看起来……他们好像在交谈。”韩子怀观察半晌，断定道。

“交谈？”赵元宏一愣，“谈什么？”

“谁知道呢。”韩子怀两手一摊。

赵元宏沉默，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你说，等林、林一处理完笔仙后还会回来找咱们吗？到时候咱们该说什么好呢？”

“谁知道呢。”韩子怀再次两手一摊。

赵元宏只能继续更换话题，“你说，咱们该怎么离开副本？还是按照原计划拖到子夜，等校长出现吗？”

韩子怀耸耸肩，“谁知道呢。”

赵元宏：“……”

“不是，韩哥，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别的。”虽然赵元宏只是因为心慌，想找人聊聊天，并不指望韩子怀能给出一个明确答案，但听完这“谁知三连”还是有点无语。

“你想让我说什么？”韩子怀表示自己因为受到的惊吓过多，大脑已经严重打结，思考无能了。

“唉……”赵元宏无奈叹气。

“或许、或许不用再等子夜了吧。”半晌，韩子怀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说，“既然他都把笔仙制服了，咱们哪还需要靠普通方法脱离副本。”

“嗯，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元宏赞同道，笔仙可是这个副本世界的大boss，控制着副本里的一切，抓住笔仙相当于得到了游戏金手指，还不是想怎么开挂就怎么开。

“叮！”

正在此时，一道提示音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韩子怀和赵元宏对视一眼，嘴唇微动，无声交流，是系统！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玩家做好准备，即将脱离副本世界！”

熟悉的机械音一响，两人便知道他们猜得没错，果然是系统发来的信息，而且还是通知他们脱离副本的系统信息。

韩子怀大喜过望，“看来林一那头有动作了，一定是他让笔仙放咱们离开的。”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有些疑惑，这条系统信息听起来好奇怪，什么叫紧急通知，以往脱离副本前，系统或者会通知成功通关，或者会告知游戏失败，还从没出现过“紧急”二字，难道这也是异常副本的特色之一？

赵元宏没他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他们终于能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副本世界了，脸上满是兴奋又激动的笑容，“林一太靠谱了吧，这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

然而，系统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警告、警告，编号x83742副本世界正在崩塌中，崩塌度百分之五、百分之十……”

“请玩家尽快做好脱离准备，三十秒倒计时开始，三十、二十九……“

“韩哥，它说啥？我没听错吧，副本崩塌？”赵元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韩子怀嘴角一抽，“好像是……塌了……”

赵元宏：……我￥@&%，副本都能搞塌，这得开多大挂，果然是弱小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吗？

“滋啦、滋啦……”

系统像接触不良的破机器，声音突然断断续续起来。

好半晌，机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竟多了几分急切：“警告、警告，副本世界崩塌度超过百分之七十，暂停倒数，请玩家立即准备脱离！”

玩家们来不及感叹系统故障的盛况，灵魂便被从天而降的光柱强行拉扯出身体，“嗖”的一声向副本世界外飞去。

要离开了吗？真的要走了吗？

当离别正式来临之际，玩家们莫名有些伤感，他们还没跟大佬道别呢，哪怕一句话也好啊，相处了这么久，想必大佬也想跟他们说点临别赠言吧。

然后，玩家们便如愿听见了一声雷霆般的大吼，那是小饕餮喊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别忘了付雇佣金！”

韩子怀：“……”

赵元宏：“……”

靠，最后一句话你就说这个？难道他们看起来像是会赖账的人？！

归零城，南区黑市某小巷。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地后变成一只黑色凶兽，紧接着又一分为二，化为了两道人影。

“哎呦！”林竹脚下没有站稳，踉跄着摔了个屁股蹲，顿时惨叫一声，在副本世界中他的身份一直是个旁观者，如今骤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我们到啦。”变成人形的小饕餮摊开右手，对着自己的手心说，“看，我没骗你吧，我把你带出副本了，这里是玩家城市之一，归零城。”

他手心里躺着一根通体泛黄的毛笔……咳，准确地说，是一根只剩笔杆的毛笔，乍看上去像根小木棍。

笔仙好像还没从长途旅行中缓过神来，他晃晃悠悠地爬起身，笔杆呈九十度弯曲，像坐在小饕餮手心里一样，恍惚道，“玩家城市？这里就是玩家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