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觉得自家主公正在走向一条错误的道路。在他看来,自家主公是要成就大事,建立一番伟业的人。这样的人物,怎么可以用那些迂腐的道理约束住自己的处事方式呢?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在乱风岗上的几百年时光,只教会了乌鬼一个道理——要想成就大事,就要心黑皮厚、不择手段,什么承诺、什么诺言都是狗屁!要做大人物就有一种翻脸无情的冷酷。
“那个女人说的话有道理,但是绝对不适合主公,我是主公麾下第一忠臣,就应该把主公拉回正确的道路上来!”乌鬼心道。下定决心后,他犹若一名视死如归的谏臣,大声向方兴进诫道:“黑黝鬼居心叵测,谋害主公,杀无赦!主公,杀!主公,杀!杀!”
‘杀’……‘杀’……厉声在屋内传荡。黑黝鬼心若死灰,瘫倒在地。
他诺诺低语,似乎在向自己辩解一样,“可……可是,明公虽然没有明言答应饶我一命,但是明公对我说的话却分明是已经意许我。明公之意,昭昭明示——只要我能据实禀报,就可以饶我一命。现在,明公所问,我都一一实情禀报,并无半点隐瞒之处。我的诚心,天地可鉴,明公应当信守承诺,饶了我呀。”
他苦苦自辩道:“而且,我也曾听说古人有‘人不可自欺欺人’之语,明公既然心里实许了我,若是反悔,纵使有千般言语的辩解,那也是自欺欺人。乌龟的话是在陷明公于不义呀!请明公千万明鉴!我虽才能浅白,但有几分拙智,也知‘守信’二字。只要明公饶我性命,我保证终世不谈及明公的事情,明公若是不放心我的承诺,我愿……”
黑黝鬼的话,未曾说完,便被方兴摆手打断了。对方兴而言,乌鬼和黑黝鬼也真是搞笑,他们现在说的口沫横飞、唠叨个没完,似乎以为能够影响他的决定似的——这不是扯淡嘛!
经历几番磨练之后,方兴意志甚为坚定,除了少数几个人还能够对他施加些许影响之外,其他人都不难以动摇他的心志。关于黑黝鬼的处决结果,无论是杀还是放,都是由他一言而定,既轮不到乌鬼在里面指手划脚,也轮不到当事人黑黝鬼画蛇添足。
乌鬼的话或是忠言或是奸辞,黑黝鬼的话或是有理或是狡辩,方兴皆未曾在意。对黑黝鬼的处理,他早有决断。在他看来,乌鬼的话太自欺欺人——这点黑黝鬼倒没有说错——有道是‘丈夫处世不言修’,大丈夫处世,决不用虚言假语来粉饰自己。若真的有必要处死黑黝鬼,他也不用、也不会找其他理由为自己辩解。满屋的受害者残骸,就是他最大的道理!
至于黑黝鬼的话,那也是自欺欺人的鬼扯屁谈!即便黑黝鬼所言不假,他在敲打黑黝鬼的时候,心里的确有‘只要黑黝鬼表现好,就可以绕他一命’的意思;即便他的言下之意,的确是在暗示黑黝鬼;即便他对黑黝鬼所憧憬的希望,的确是默然意许了;但是,那又如何了?
黑黝鬼难道还想凭此,逃脱过公义的制裁不成?就冲着这满目的累累尸骨,黑黝鬼还想他放他一马不成?笑话!方兴信守承诺,饶他一命、不杀他或许可以,但是黑黝鬼若想拍拍屁股转身就逃,那却是连门都没有!黑黝鬼即便不是主犯,那也是从犯——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