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进宫后,婉贞也从来没有以皇帝生母自居过,一言一行都谨守规矩,事事以她这个姐姐为先。婉贞身后的醇亲王一脉忠诚于她,而不是光绪,这可谓是她垂帘听政的基础,绝不能轻易舍弃。

慈禧沉默了一会,道:“告诉恭亲王,宴席照开,数量不变。传旨,让皇上回宫吧。”

“那被免了职的麟书和荣禄那边……”

“替哀家去瞧瞧麟书,告诉他,皇上年轻气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是咱们毕竟是一个祖宗的情分,哀家瞧着他那二小子还不错,就调过来顶了他刑部尚书的位置吧。荣禄那里也是,从他的子侄里面选一个接任步军衙门副统领一职。”

慈禧自以为大发慈悲了,她半躺在小迎枕上,对着面前的水银镜蔑笑:“世事哪有这么简单?看不顺眼的人就一脚踢下去,痛快倒是痛快。可是提拔起来的人也未必如意啊。”

她说完抬头却见崔玉贵还定定地杵在那里:“怎么?”

崔玉贵神色尴尬,扑通跪倒:“回老祖宗的话,这空出来的两个职位,万岁爷都有了安排。”

“什么?刑部尚书是一品大员,没有哀家的懿旨,他拿什么任命一品大员?”

“不是正式任命,而是暂代。皇上说,刑部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就让刑部侍郎载澍,暂代尚书一职,御前一等侍卫巴雅尔暂代步军副统领一职。等您有了新的人选,他们再回归原职就行了。”

慈禧不由惊怒交加。说是暂代,但是权利已经到了手上,这些人哪里还愿意吐出来?她固然可以强行改任他人,可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矛盾挑明了。

虽然现在储秀宫的权力压倒养心殿,但是光绪的皇权拥有天然的正统性。无论慈禧权威多重,她始终是以母后的身份,代少不经事的皇帝行使政权。如果主动挑起和皇帝之间的矛盾,这种代理行为的合理性就会受到质疑。她虽然无惧小皇帝,但是为了一个刑部尚书之职闹出这么大动静,却是不值得。

慈禧不由眯起眼睛悠悠叹息:“皇上长大了。”她离宫的时候载湉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样,做事老是顾头不顾尾。一时义愤填膺就把贪污受贿的人一锅端了,这才是小皇帝的作风。

翁同龢没有这样细巧的心思,这善后扫尾的功夫,是谁教给他的呢?

慈禧不由危险地眯起眼睛:“去把景仁宫的蒋氏叫来,我有话要问。”

片刻后,蒋嬷嬷躬身站在储秀宫的炕前,一脸义正言辞:“……男人么,都喜欢那温柔小意的。皇后娘娘出身尊贵,不比她放得下身段。”

慈禧不由皱眉:“除了这些呢?一点正经事都没有吗?”

“还有就是床帏间的那点乐子了。她年轻,胆子大……”

“哀家是问,皇帝有没有把外面的事情说给她听?”

蒋嬷嬷一脸迷茫:“回老祖宗的话,那怎么可能呢?就是皇上肯,她也听不懂啊!”

慈禧微微点头,暗叹自己多心。他他拉氏那点年纪,哪里懂那些权谋制衡之道?她父兄远在千里之外,位份又低,全副心思扑在固宠上还来不及,离干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慈禧的目光落在荣禄递上来的请罪折子上,挑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