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觉得尚谨对战场有一种近乎奇迹地参透,倒也是可以培养的。不过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不像是愿意杀人的人,而且其实很排斥战争,要是手上沾了血,未必能坚持下来。
他就此隐退挺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当年的李牧来了。自己和李牧年龄相似,选择也挺像的。只不过李牧现在还奋战在代郡,他倒是毫发无损地享受起乡里生活来了。
不多时,宁静被打破了,一阵车轱辘声传来。
不会是王贲,他这儿子还在扫清赵国残余势力。也不像是捷报,要是项燕这么快就输了,那是他高看项燕了。
难不成又是王离?这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就又来了?
他睁开眼,起身一瞟,却愣在了原地。
一身玄衣的君王静静地立在那里,抬眸看向了他。
君上站在他家栅栏外面?他不是老眼昏花了吧?
奇了怪了,也没听说李信兵败了,君上来找他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再多想,开了门往外走,总不能把君上晾在外面,天怪热的。
“君上,还请进来吧。”
嬴政并未言语,环视四周,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大约是惬意的。
虽说外表有些简约,走进内里却是宽敞舒适的。
二人对坐,王翦一抬眼便低下头无声苦笑,这一幕宛若当年,他哪里能拒绝君上呢。
当年君上归秦时,他已过而立之年,而君上还是稚子。说他看着君上一点点长大都不为过。
当时君上尚且年幼,不知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君上。
像荆轲这样的刺客,君上自幼不知遇到过多少次了,自从君上亲政,开始攻打六国时,更是越来越多,区别只在于荆轲是已经靠近君上才被抓住的罢了。
他尚且记得那一次遇到刺客之后,他亲手将刺客斩杀,他蹲下身为君上擦拭不小心溅到君上身上的血滴时,君上微垂的双目。
“他们都想我死?”这时的嬴政尚未习惯自称寡人。
王翦以为少年是怕了,连忙安慰道:“并非如此,是他们狼子野心。”
可嬴政随即而来的一句话惊到了他:“当寡人将天下掌握于手中时,他们能奈我何?死的只会是他们罢了。”
“将军可愿为寡人,为大秦征战?”嬴政这些时日有些阴翳的眉眼舒展开来,透出些笑意。
“喏,臣定随君上,荡平天下。”
君上宏图壮志,他愿尽一份力。
君上说他老了,他倒也没多难过,他都当祖父的人了,确实老了,比起李信自然算不得年轻。
何况他随侍君上这么多年,知道君上的性子,有时候得意起来便没那么多思虑了,但是大事上从来不犯傻。
只是不知这回君上是要做什么。
“寡人先前未用将军的计策,可思前想后,是该用将军的计策的。昌平君许是要反秦,李信无法招架,唯有将军可行。”
见王翦没有回应,那双丹凤眸微垂,薄红的双唇抿紧,素来低沉的声音中透着疲倦,一如当年被王翦护在身后的少年。
“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嬴政没走到必须回来求王翦领兵的地步,他今日却还是来了。
王翦能看见那双在玄袍映衬下有些苍白的指尖,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隐约的委屈与求助。
好似若是有人忍心将他抛下,便是极大的罪恶。
即使他知道可能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只能低下头不去看,装作没听见最后一句话,叹道:“老臣罢病悖乱,君上还是另择贤将……”
得了,君上这是不给他辞官的机会啊,就这副和当年如出一辙的神情,他怎么可能忍心真的称病不出,只能勉强推辞几句。
嬴政唇角微扬,他知道成了,王翦话里的动摇再明显不过。他素来拉的下面子,道歉而已,他又不是做不到。
“将军勿复言,寡人等着将军!”
嬴政颇有些耍无赖的模样,要是让别人知道素日里矜贵狠绝的秦王还有这么一面,怕是得惊掉下巴了。
王翦哭笑不得,只得提出条件:“君上要用臣,那非得六十万人不可。”
嬴政笑着点点头:“寡人听将军的。”
这一切都被停在窗外的丹雀完完整整地转播下来。
直播间已经被五花八门的弹幕淹没了。
[水墨翎:嘿嘿嘿,祖龙,嘿嘿!]
[皓如山阴雪:前面的收敛一点啊!看到撒娇了!好耶!]
[卫长辞:撒娇猫猫?]
[笑笑:政哥你是懂怎么让人心软的,这谁受得了啊?]
[明度:笑死了,王翦怎么一股子唐僧味啊?都不敢抬头看,怕自己拒绝不了是吧?]
[一枕槐安:谁懂啊!这种反差!]
[一辆泥头车:对不起!我感觉王翦更像祖龙的好爸爸!这种温情的感觉!嬴子楚对不起(磕头)]
[一一风荷举:笑死,嬴子楚还真算不上好爸爸,都把自己老婆儿子扔到赵国了,要不是赵姬家里还有点关系,现在怎么还看得见祖龙。]
[湮灭:疯狂截图!今天是不太一样的祖龙!]
“不过寡人想让将军暂且装作并未答允寡人。”
他给昌平君一次机会。
明明人心最经不起试探,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昌平君真的反了,反秦的那一瞬,昌平君就会知道,他选错了路。
李信不会驰援,秦军却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