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户开出的梯田都已经能收上不少粮且现在还不用收税收回多少都是自己的,这日子跟以前比那可是宽裕多了,也再不用担心有人压迫他们。
这两年多可以说是禺州最安稳的几年。
山中的小股山贼不惹事还好没人搭理他们,一旦闹出什么事直接就被赵二带人一窝端掉。
当山贼了却抢到东西,还得挨饿受冻,本来就是日子过不下他们才上的山,如今这般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又下了山,回到村见村里人都开了梯田,一个个眼热得很。只后悔没早点下山。所以后来谢无垠提出开山修路后,他们一个个都去了,他们错过了梯田这一大好事,再不能错过一个,最重要的是修路有饭吃,有工钱拿。而且他们也不是傻子开山修路是造福后代子孙的大好事,各村各户又把子力气的都去,他们这些本就走错路的可不得好好表现表现。
三家离开前变卖的田地铺子,谭存义吃下不少。这次修路他个人捐赠了一万两银子,再加上从山贼窝里抄出来的银子,百姓们并不嫌弃工钱低,这些银子足够修通这条路。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他们的修路的诚心感天动地,老天爷直接降下神雷助他们开山劈石,省却了很多的麻烦,也大大的缩短了修路难度,这路比原定时间早早修通,所谓的神雷其实是谢无垠制作出来的炸弹,轰隆隆响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众人醒来就发现全是火烧过有些发黑的山石,把山石拾掇开再修修就是一条路,几次都是如此,禺州百姓们就以为是老天爷见他们开山修路辛苦降下神雷助他们,一个个喜极而泣,大呼老天保佑。
这条众人期盼已久的路,终于在年底的时候修通了。
往返禺州与中原的路省去了一半,车马能行,一路通常无山贼恶匪,试图在这条路上筑窝抢劫的都被打空,在没有不长眼的敢这这条路上撒野逞凶。
谭存义的生意通过这条路走得更远赚得更多,谭家字号的各类铺面渐渐在中原地界崭露头角,稳打稳扎一步步被人接受。不再拘泥于一个小小的禺州,他的野心比以前更大,但行事却是更加的规矩,从不胡乱害人性命,更没有欺行霸市,他有的是正经手段抢占市场。
虽规矩但也从不是好欺负的,他第一次通过这条路出外行商的时候谢无垠就跟他说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整个禺州都是他的后盾。
商道通了,禺州慢慢热闹起来。
岭南湿热,田地水稻可种两季,又新增了这么多梯田,百姓们多出的粮食通过这条路也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外边的客商也贩进了更多实用新奇的好东西。
就连李氏都说如今布匹花色都比以前多了。
还有其它数不胜数。
总之如今的禺州形成了良好的上行下效,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不见不办事的贪官污吏。
一个个朝气蓬勃。
这样一副景象,百姓们喜闻乐见。
另一边,远在京都的孝仁帝筹谋近三年,几经波折终于将庄庸一脉连根拔除,庄庸以谋逆罪被抄家灭族。
这一举动稍震慑住了各世家门阀,一个个面上恭顺起来,暗地里却也生了不满,觉得他残暴嗜杀。孝仁帝却管不了那么多,他错估了庄庸一门的庞大脉络,以至于用了两年多才将人除掉。如今三年之期临近,他能感觉到身体一日虚弱过一日。
谁也不想死,更何况是一个年轻的帝王。
他的太子还那么小,若是他没了,朝中人心必将动荡,虽除掉一个庄庸,但偌大权势就在眼前伸手就可触碰,又有谁能不动心?
孝仁帝看着手上的秘折。
这是禺州送来的,这些年陆陆续续送来不少,这上面记录着谢卿抵达禺州后的所作所为,这样一个才华手段样样不缺还行事果决的人,真的能安分守己?
“咳咳咳……”
孝仁帝陡然咳了起来。
“陛下……”洪公公看着帕子上黑红色的血块,惊慌失色。
孝仁帝青灰着脸,“今日之事,不可对人言。”
洪公公猛地跪下:“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将这些处理了。”
孝仁帝缓了缓神色,抬抬手。
后背早已湿透的洪公公急急起身,将那些沾染了血污的帕子扔到了碳炉中很快化为灰烬。
处理好一切后,便安静的侯在一旁。
“洪有福,你觉得谢卿这人如何?”
习惯性弓着腰的洪公公身形一愣,未曾想到陛下会突然问他。
“这……陛下恕罪,老奴与谢大人只一面之缘……”
洪公公迟疑说着。
“罢了!”孝仁帝摆摆手。
目光黑沉,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目光太过冰冷,陛下这是要……洪有福后背一凉,垂下头更是不敢动。
当面太医说陛下的身子撑不过一年半载,如今多活了两年。但现在陛下的身体有开始恶化,且还是极速恶化,就像是压制了到了姐姐一朝爆发。现在已经是强撑着,这以后还能撑多久谁能知道,也许过几日也许过一阵,然小殿下还这般年幼……
洪有福不敢在想下去。
肃清庄庸后,孝仁帝紧跟着又发作了许多包藏祸心的。
……
一月后,禺州。
自从路修好后,南来北往行商事的人便就多了起来,禺城街上很是热闹。
府衙内,孝仁帝秘密派出的人已经抵达。
太平无事,鸡毛蒜皮的小事张述带着人能很好的处理妥当,赋税之事周勉在管理也没什么岔子,兵防营有赵二杨魁,府衙内运作正常,谢无垠便带着谢三李氏他们去京郊游玩,原是打算垂钓的,但谢无垠见地里农户正在忙活,便兴致勃勃下了田。此刻正在水田里同农户们一起忙活着,虽是书生摸样,看着却不像什么正经书生,至少绝大多数的书生不擅农事也不屑弯腰下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卷着袖子水田中的谢无垠,带着个破斗笠,弯腰插秧的样子甚是熟练看的一旁的谢三李氏不忍直视,谢三捂着脸,坐在草地上脑袋挨着他媳妇:“你说自打到了咱手上咱也没让他下过地,咋干起农活来这般熟手,我这打小下地干活的都不如他……”
“你?”李氏嫌弃一眼,撇撇嘴:“你跟我儿子能比吗,我儿子天生的大本事大造化,就是第一次干那也比一般人有模有样。”
李氏夸着,望向水田里的干活的谢无垠。
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深觉如此。
她儿子真是哪哪儿都好,就是对亲事不上心,还好她大闺女嫁人了,女婿有钱对大妞也好,如今大妞也怀上了,需要她操心的事儿少了一件。
再过几个月就能抱孙子了,想想她这心里就欢喜。
“改明儿去女婿家看看,我有点想我外孙了。”李氏嘀咕一句做下决定。
谢三翻了各白眼,这还在肚子里呢,看什么外孙,不就是怕大妞跟婆家受欺负。按他说大妞的嫁的人家是极好的,如今是家里的少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又不用干活,婆母吧虽然有点拎不清,但女婿是个好的,也能治得住那老婆子,再者说大妞这些年跟着他们走南闯北的发起威来还是挺厉害的。
再不至,不还有他们给她撑腰嘛,他又不是养不起闺女外孙,腰包鼓鼓的谢三底气十足。这日子真要过不好,把人接回来就是。另外,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他闺女身后可还立着一个当官的弟弟,大妞那拎不清的婆婆真要对她怎么样。
那不也得先问问他们答不答应,问问阿垠这个做弟弟的答不答应。
这小子可从来都是护短的。
以前年岁不大的时候他都能因为吴氏使唤欺负大妞给大妞撑腰,如今本事更大就更不要说了。
他这儿子可真是认对了。
谢三美滋滋的想着,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而近,最后停下,张述匆匆下马,朝着水田方向喊了一声:“大人,京中来人了……”
谢三李氏互看一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谢无垠清理干净也朝他们走来。
“谁来了?”
“一位内监,说是带着陛下的密旨,那内监身边还跟了几人不知道什么身份,一位已经去了兵防营。”张述面色凝重到。
谢无垠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回府!”
这种事上,谢三李氏一般不会多嘴更不会插手,他们现在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一行人便回了府衙。
府衙大堂,一内官正坐在哪里等待着。
“谢大人怎么还不回来?”见张述回来了,那人急忙问询到,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便是我家大人!”
见他东张西望,一副要恼火的样子,一直陪着的周勉神情略为尴尬的解释着。
也不怪人认不出来,尤其是宫里出来的,本就擅长以仪态穿着妆点取人,实在是他家大人太不拘一格了,衣角还沾染着泥水,看上去真的很没官样。
他要不是认识大人,要有人说这是一朝廷命官,他还真不信。
“我家大人,刚体察民情回来,还未来得及收拾就急着过来聆听圣意,大人莫怪!”
“谢大人当真是爱民如子啊,难怪得陛下看中。”那内监僵硬一瞬,又一脸笑的夸着奉承着。
“公公谬赞了!”谢无垠笑了笑,便是看着一个太监他的眼中也是平和一片,没有歧视,更不会鄙夷。
在他看来,太监入宫不过也是为了讨生活,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进宫,又有谁家爹娘舍得送自己儿女入宫。
正是因为这份平和,曹内监心中更高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惋惜。
“还请大人摈退闲杂人等。”
“大人……”张述周勉皱了皱眉头,异口同声道。
谢无垠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碍,你们先下去。”
张述周勉无奈只能退下。
冷着脸,一身寒气的赵二也走了进来。
“二哥,京城来的人正在里边,不知道要说什么把我们赶出来了,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兵防营,怎么……”张述见他回来了急忙上前,简单几句又诧异问到。
赵二看了看有人把守的偏厅门口,收回视线:“先去后院。”
“好。”两人不再多问跟着他一同去了后院。
屋内再无闲杂人等,曹内监这才开了口。
“谢大人,这是陛下让奴才交给您的,陛下让您即可启程,此事刻不容缓,还请大人赶紧收拾随奴才回京。对了……”
曹内监像是才想起,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又到:“谢大人爱民如子,想必是放心不下禺州一切,大人不必忧心。陛下已经思虑周全,接替大人的朱大人已经随奴才一道来了,还有兵房营。陛下说禺州如今与以往不同,自今日起兵房营同府衙分治,兵防营由守将严威接手,这是任命圣旨,文书已经在路上。一切安排妥当,大人请放心,禺州必定不会出岔子的。另外此事刻不容缓,必须轻装简行,大人家眷不可同行,且让朱知州派人送他们慢行回京便是。”
谢无垠扫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大致已经清楚。
对于他说的话也没有反驳什么。
曹内监小心看着他:“这般安排,大人意下如何?”
谢无垠笑了笑:“便是要走也且先等本官换身衣裳罢!”
“大人请!”曹内监松了口气,幸好谢大人还是忠君的,否则……
后院。
赵二他们已经等在哪里。
气氛凝重。
见他来了,李氏忙上前:“阿垠,那内监都说什么了?”
“陛下召我进京!”
谢无垠安抚一句,他从来没有同他们说过离开京城那日他进宫后发生的事,至今他们也从来没问过。
只是猜测今日会突然召他回去,只怕跟那日有关。
谢无垠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又走了出来。
赵二看向他:“兵防营被接管了!”
“我知道。”谢无垠点点头,又道:“一会儿我先行,阿誉你护送我爹娘跟在后面慢行,不必赶时间,杨魁那边你去安排。”
知道他要带上自己,李氏谢三便不再说什么。
“好!”赵誉点点头。
谢无垠看向张述周勉阿呆几个:“你们留下,该如何如何,别逞强!若有什么先保命,府衙的事不必多管,等我回来就是。”
有他这句话,张述周勉等人顿时安心,忙道:“大人放心!”
“如此便好!”
谢无垠笑了笑,外间曹内监已经在催。
“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李氏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又拉着谢无垠的手让他照顾好自己,这才放他离开。
谢无垠走了,跟着曹内监一行快马加鞭离开禺城,
赵二将事情安排妥当又将话带给了谭存义后,便告别了他们,启程离开。
城门口,谢大妞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伤感。
以前她都是跟着爹娘阿垠一起的,现在却是不能了,她嫁人了,有了夫婿还有了身孕,哪里还能说走就走。
谢大妞轻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腹内孩子顽皮的踢了她一下,疼得她哎呦一声。
“没事吧?”谭存义急忙揽着她,担忧道。
“没事,孩子踢了我一下!”谢大妞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
“没事就好。”
头一回当爹的谭存义,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阿垠他们……”
谢大妞红着眼眶。
“可别哭,怀着身子呢!”谭存义连忙安抚。
“会见到了,阿垠不是说了让咱们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看天色像是要下雨,走吧,咱们先回家。”
“嗯!”
谢大妞轻应了一声,最后看了眼他们远去的方向,扭头就走,风风火火的。
臂弯突然空下来,谭存义愣了愣。
走出一段见他没跟上来,谢大妞扭过头催促:“阿义,你傻站哪做什么呢,回家了,我饿了。”
心真大,谭存义哂笑一声!
不过,他不就是喜欢她这样,简单利落不扭捏也不犯蠢,小算盘打得贼溜溜的,就连她数银子笑没了眼的样子他都喜欢。
“快点呀!”谢大妞捧着肚子,跺跺脚,半是撒娇半是嫌弃。
“来了……”
谭存义笑了笑,忙追了上去。
两人慢吞吞溜达回府,嘴馋的谢大妞吃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吃了个半饱,这还是谭存义管着她,不然胡吃海喝的这会儿只怕吃撑了。
丈母娘说了,怀了孕的女子跟个没节制管不住嘴的小孩差不了多少,让他别纵着她。说吃太多补太多,会容易婴儿过大不好生,还说女人家生子相当于鬼门关走一遭,让他多心疼心疼她,发脾气砸东西什么的也别跟她计较,刚怀上的时候丈母娘就跟她掰扯了一顿,不过他媳妇就是嘴馋了点,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好。
丈母娘这片拳拳爱女之心他还是很理解的。
他自然是希望他媳妇安安稳稳的,也期盼着他们的孩子降生。
……
又一个月后,谢无垠他们快马加鞭赶了一路,终于到了京城。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还是托了谢无垠带人修通的那条路,否则一南一北,花费的绝不止这点时间。
休整一日,沐浴更衣后谢无垠这才进宫见孝仁帝。
大殿之上,孝仁帝端坐在帝座上。
谢无垠等在大殿之外,直到洪公公的声音响起,由侯在外间的太监传出,殿门一开,谢无垠抬脚进了大殿之内。文武百官正因西北大旱,如何治理如何赈灾,派谁赈灾之事而争执不下。突然见陛下召人进殿,顿时议论纷纷。谁也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召见谢无垠这样一个岭南偏僻地的知州,且还是在商议西北大旱之际,心中纷纷猜测,陛下可能是想派谢无垠去,但谢无垠不过一个知州,何德何能有什么本事接此大任?
“微臣参见陛下!”
本朝并不兴跪拜之礼,这也是他并不怎么反感这个世界的一点,谢无垠略微躬身,揖了一礼。
“谢卿免礼!”孝仁帝精神一震,抬抬手道。
“谢陛下。”
“陛下,西北大旱饿殍遍野,此事刻不容缓啊……”
有人牵头,之前因为陛下召见谢无垠耽搁下来的事便又重提了起来,依旧争论不断。有人弹劾说要问责,有人说要拨款赈灾,之后又各自举荐赈灾官员,最后又因举荐不同,争论不休,还一一派中立的朝臣事不关己不言不语。
这样磨叽的半事方法,真是叫人火大!
谢无垠神色淡淡站在哪里。
“好了!”孝仁帝沉下脸冷哼一声。
想起这几年陛下韬光养晦,连根拔除了庄庸一门,又砍了不少反对他的朝臣的脑袋,想起他残暴的一面,一时间底下再无声息。
“西北大旱之事便由户部主礼一切事宜,郑淮修任督查之职,随同前往赈灾。”
孝仁帝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定下主管赈灾事宜的官员以及随同督查的官员,便揭过此事。原还争论不休的朝臣顿时偃旗息鼓,至少明面上不敢跟他唱反调,生怕下一个被拉出去砍头的会是他们。
“陛下圣明!”
百官齐声道。
谢无垠随大流揖了一礼。
“此次本官急召谢卿回京,是因为一件事,朕打算封谢卿为太子太傅……”
此话一出一群老实下来的大臣顿时又炸起来。
“陛下不可啊……”
孝仁帝自小体弱多病,谁都知道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事,之前他能顺利灭了庄庸一门,不过是因为庄庸错估了他身体的康健,以为他命不久矣,哪知道他活到了现在。原本他们以为陛下身体已经康健,但近些日子见他脸上布满病态他们又不确定了,暗藏的心思也活跃起来。
时此特殊时期,太子年幼,可以想象陛下若是有个什么,太子太傅必定是托孤辅政的不二人选,他们又怎么可能将这样的绝好机会让与他人。
“有何不可?”孝仁帝极力压制住咳意,冷哼一声。
朝堂之上唯一认识谢无垠的大臣陈昇站了出来。
“陛下,谢大人不过三甲进士出生,也只在岭南偏僻地任过一方官员,其才学能力不足以担任教授太子的重责,太子是储君,择选太子太傅需严格谨慎,还请陛下三思。”
陈昇一脸急切的说着。
他一点也不想阿垠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阿垠在朝中毫无根基,这差事要是真落入他手上,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人人想除之后快取而代之。
若是真如此,依着二弟对他的看中还不知道要白多少头发。
朝臣们并不认识这个来自岭南偏僻地的知州,如今听陈昇点名了他的身份,立马附和,更是难以置信。在他们看来,选谁都比选谢无垠这个岭南偏僻地的小小知州好,且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三甲进士。
“太子太傅如何能让这样的人担任,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站在前排的内阁大臣们不少站出来反对的。
拔掉庄庸这颗毒瘤后,为防日后朝中再有一家独大的结党营私的事,孝仁帝不光制定了新制,更是废除了太师这一职,组建了议事内阁,如今内阁之中一半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一半是他提拔上来的人。
内阁大臣中还没站出来的只有他提拔上来的。
底下群臣见状也是附和:“请陛下三思。”
陈昇中立哪一派都不属,他如今都站出来了,其它中立的大臣本就对此事也是不满,便也就纷纷附和,局势一路碾压。大殿之上,除了孝仁帝提拔上来的基本都在恳请他三思。
最后见他依旧一意孤行,群臣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请陛下三思。”
剩下几人互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虽说他们是陛下的人,但陛下这个决定他们也是有些不认同的。
踟蹰一阵,有人开了口:“陛下,或许谢知州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本领,然他年龄到底轻了些,经事不多,资历不足……太子是储君,太子太傅当慎之又慎,陶老先生为当世大儒,不若请他出山,想必大臣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剩下几人也附和:“张大人所言有理,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陶老先生早有言不再出山,此生不再收弟子,你们何故要为难他老人家,朕看谢卿就很好……”
“陛下……”
大臣没想到他这般执着,竟然不顾满朝文武反对,非要封一个无名之辈为太子太傅。
“够了!朕意已决,无需多言!退朝……”
孝仁帝呵斥一声,直接退朝离开。
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干着急。
“这……”
谢无垠觉得他们瞪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谴责一个祸国殃民的祸害,若他是个女的,说不准这帮人还能给他扣个媚上作乱的名头。
陛下甩袖子都走了,大臣们想要求见也见不到人,想要去找谢无垠这个罪魁祸首让他自行推了这差事,最后发现人早就不见了,无奈只能先行离开。
另一边,谢无垠已经搭上陈昇的马车,在去往陈府的路上。
马车内。
“今日之事,你可怨我?”陈昇看着他问道。
谢无垠笑了笑:“怎会,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太子太傅亦是我未曾想到的,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他以为孝仁帝要么是心存侥幸想请他回来逼迫续命,要么是想半路劫杀他这个不确定因素,哪知道是给他派个太子太傅的缺,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反正孝仁帝已经把他推到了风尖浪口上,这一举动,不管他在禺州经没经营都直接切断了他跟禺州的联系。
说不准爹娘他们不知道要被请去什么地方。
不过,这他到不担心,只要不出京城,他就能找到他们。另外有赵二和桃花在,总能护住他们安全,没什么好担忧的。
陈昇见状,心中宽慰不少,知道好赖就成。
“陛下金口玉言,太子太傅暂时你可能脱不开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有机会还是把这包袱甩出去的好,太子太傅眼下虽好,到底太过危险。再则教授太子稍有差池,便也是名声尽失,更甚至丢了小命儿。”陈昇叹息一声。
“您放心,我知道的。”
谢无垠笑了笑说道,神色从容不见丝毫异样,始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陈昇摇摇头:“你还是这般多智,想来明日圣旨就该下了,这往后万事多长几个心眼,面对朝中大臣的时候,认识的不认识的,尽量把他们往坏了想,怎么坏怎么想,说不准能拨开云雾,紧要关头挽救你自己一条小命。”
“无垠谨记,多谢伯父指点。”
对自己真心好的人,谢无垠从来都不是个吝啬感谢的。
两人闲说着,很快到了陈府。
进府后才与陈旻以及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热络话,陛下的圣旨便就到了,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宣读圣旨的太监宣读完后恭贺几声将圣旨交给他便就回宫复命。
“这……”陈旻老夫人看向他俩。
朝廷上的事,两人还没来得及同他们说,他们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
陈昇交简单的同他们说了早朝上发生的事。
谢无垠无奈一笑:“我昨日刚回来,休整一番今日就被带到大殿,太子太傅之事也是头一回听到!”
“只你一人回来?”陈旻沉凝一会儿,问他。
谢无垠摇了摇头,“爹娘在后边,曹内监派人护送他们,我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了一路才到。”
“这……”陈旻叹息一声,果然如此。
不管陛下真心还是故意,太子太傅这事已经定下,阿垠在京城任职,他的亲人必然不能离得太远。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底没在说什么便先让谢无垠下去休息。
谢无垠应该是从古至今最年轻的太子太傅,也是升官最快的。太子太傅事关重大,就这么莫名其妙封这么一个人当,满朝文武皆有不满。私底下议论这事的人比比皆是,更是惊动了太皇太后,但孝仁帝依旧一意孤行。
乾元殿内。
太皇太后正在劝告今上,为帝王者应多听劝诫,不可一意孤行。
陛下揉了揉有些微微颤抖发麻的手,略有些不耐的听着,烦着。
最后大声喝了一句:“够了!”
这一声吓住了所有人,殿内殿外候着的宫人们全都站不住跪了下去。
保养得宜,但两鬓也染了白霜的太皇太后,一脸震惊看着他:“皇帝你……”
“……咳咳咳……”
还不等恼怒发火,案桌后的孝仁帝,陡然咳了起来,看着甚是吓人。
“太医,快传太医……”太皇太后急喊一声。
“祖母……”
孝仁帝虚弱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脚步蹒跚走近他,急切询问着:“皇帝啊,你这是怎么了?”
“祖母,孙儿撑不了多久了。因着大哥之过,我皇室子孙几乎殆尽,而我自小体弱多病,膝下也仅有太子一个,他年幼不足以撑起一切。哪怕是遗臭万年朕也需要为他扫平前路,更要为他挑选出合适的辅国者……咳咳咳……这些,祖母看看这些折子便会明白朕为什么让谢卿当太子太傅,咳咳咳……”
太皇太后看着帕上沾染的黑血,心下骇然。
忙替他顺气:“你的身子不是已经好转,怎么……”
洪公公带着徐太医很快就来了。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太皇太后。”
徐太医行了礼。
“快,快,徐太医快过来替皇帝看看……”太皇太后催促着。
徐太医诊脉后整个人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朕是因为西北大旱一事忧思过度,并无大碍。”孝仁帝说着目光冰冷的看向底下跪着的徐太医。
“陛下无碍,只是忧思过度。”
孝仁帝抬抬手让他们退下。
“皇帝,你的身子不是好转了,这两年看着亦是康健,怎会突然发病……”
太皇太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孝仁帝摇摇头,眼中全是悲怆以及不甘:“祖母,孙儿的身子早就坏了,这几年不过用药强撑罢了,如今药石无用。”
“竟如此严重……”太皇太后喃喃自语,到现在她才算是明白为何皇帝这么急切的想要铲除异己。
却原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太皇太后仔细看了看他说的那些折子,眼神慢慢平和下来。
“若此子真有如此大才,他真能甘心只辅佐太子,不生二心。皇帝你该知道,一旦这样的人生了二心,朝堂必将动荡,可能比庄庸之祸更为严重!”
“总好过放他在外边,日后朝纲若是真乱了,以他之能弱想覆灭皇室天下,皇室危矣!不若现在拉拢,给他太子太傅之职,朕这么做也是想着把他同太子系在一起,若是日后有什么他也能念几分师徒之谊!一方面也能将他困在京城,朝臣们既然求到了祖母您这儿,朕无可奈何只能削减太傅职权,也算是个两全之策。”
“如此,哀家便明白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又到:“你且静心养好身子,哀家这就去将人打发了。”
说着便起身离开。
一个无实权的太傅,说什么都是空谈,若想搏个前程,只能悉心教导辅佐太子,为后人铺路,如此一来也能跟百官交代了。太皇太后叹息一声。原本她只是来劝劝皇帝,哪知道得知这样一个消息。太皇太后回到寿德宫后,看着逼迫的大臣们都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冷哼一声,任由外边的大臣们跪了一个时辰才召见他们。
大臣们被莫名其妙的训了一顿,在听到她说太子太傅仍然是谢无垠时,一群人顿时急了起来。
“太皇太后,不可啊……”
“请太皇太后三思。”
“行了,就不能听哀家把话说完!”太皇太后怒斥一句。
大臣们见她生了怒意,便就安静下来。
“皇帝说了,太子太傅非谢卿莫属,可也知道众人反对他资历尚轻,恐他不能好好教导太子,明日皇帝便下圣旨,自此以后太子太傅只需要专心教导太子,无任何实权。”
“这……”众人一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不想太子太傅这一职落到一个无名之辈手中,但他们没料到的是陛下会直接削夺太傅的职权,只保留教导储君的职权。这一时间他们都有些糊涂了,实在不明白陛下圣意了。就在刚刚之前他们还以为谢无垠是一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奸媚小人,不知怎么就得了圣上看中,加以重用,如今看来不像重用,反倒是要将这人圈在京城,圈在东宫。
若是如他们猜测的一般,这又是为了什么,这也叫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你们还有不满?皇帝退了一步,你们做臣子的还要得寸进尺不成!”太皇太后威严的看着他们。
“臣等不敢!”
众人见好就收,退了出去。
实在是今日之事太过叫他们看不明白了,这事以及这人与陛下的关系,他们可得仔细捋捋清楚。
总觉得他们这么一闹,反倒如了陛下的意。
……
第二日,谢无垠便去赁了一间二进的宅子。
新的圣旨也已经在大殿内当着文武百官宣读,早朝后孝仁帝单独留下谢无垠,满是愧意的说了一些话,又赏赐了一座宅院与他,伺候的仆人奴婢全都备齐。谢无垠谢了赏,退掉刚赁好的宅子,泰然自若的住进了陛下赏赐的大宅院。
李氏他们在赵二的护送下,也在半月后抵达京城。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遇到什么意外。
谢三李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大宅。
“阿垠啊,咱以后就住这儿?”
“对,住这儿。”谢无垠笑了笑,又道:“先进去吧,屋子已经让人收拾出来,娘你们就安心住下便是。”
谢无垠李氏没什么意见,土包子进城似的看了一路笑了一路。
得知他当了太傅都没这大宅子招他们喜欢。
娶媳妇要钱要田宅的,正好借着这次回京,她得趁着这个机会给儿子寻摸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才行。
就她儿子这不上心的劲儿,指望他自己来,何年何月她才能报上孙子。
李氏撇撇嘴。
不过这京城她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找人给她出出主意。
李氏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明天她就去陈家拜访。陈家本就是京城人氏又是当官的,家中又有年龄相近的儿女,哪家儿郎闺秀好,陈夫人指定一清二楚。有阿垠先生这层关系在,再加上这些年也没断了书信来往,陈夫人应该能帮她一二,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她儿子这么优秀这么厉害的,京城闺秀们除非不长眼睛,否则怎么可能看不上她儿子。
对此,李氏自信满满。
要知道,禺州的千金小姐们可是一门心思想嫁给他儿子。
大街上扔绣球,不经意间丢个帕子掉个荷包的,那花样层出不穷的,她儿子要是有瞧上眼的,她现在都抱上孙子了。
京城地大,人多,美人也多。
想到这里,李氏那颗抱孙子的心顿时又活跃起来。
“夫人……”婢女端着水杯走近。
“谢谢啊。”正好口渴的李氏端起茶杯就喝了起来。
“……”
一旁伺候的婢女暗自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这哪里来的泥腿子,簌口水当茶水喝,真是没见过世面。
大人怎么会有这样丢人现眼还不自知的亲娘,娇滴滴的婢女心中正为谢无垠可惜,谢无垠唤了一声,人还没走进来。李氏一抬头就看到她身侧那眼中还没来得及收的鄙夷嫌弃,以及看到谢无垠后眼中的欢喜算计。
哎嘿,这哪里来的小浪蹄子,瞧不上老娘,还敢肖想惦记我儿子。
李氏直接把茶杯里剩的水泼到了她身上。
睁眼说瞎话道:“怎么做事的,接个杯子都接不好。”
“夫人……”婢女瞪着眼睛,看向谢无垠时一脸柔弱委屈道:“不关夫人的事,都是奴婢的错。”
谢无垠一脸温和,淡淡道:“既知自己手蠢脚笨,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
那婢女杏仁一般的眼睛微微瞪着,像是不敢置信。
自从他们被派到这宅子伺候,谢无垠一直都是温润谦和,不曾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他们做了错事他也不曾生气呵斥,只笑着说一声无碍,让他们下次记住就是。
这次却这般态度,变化太快,她一时半会竟然接受不能。
那婢女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还一步三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