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日万活动(8)

且说回国都这头,自上回崔永濂与黎皇后不欢而散后,国君那边虽也知道些缘由,不过并不多问。

没几日,云州同知何南一家便回到了国都。何南之妻乃是国君之姐,此番回京便是要接受册封礼,封为长公主。至于当时襄助崔家军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云州及以北地区的何南也受到嘉奖。

为儿子操碎心的黎皇后等长公主册封典礼过后,第一时间就召长公主带着身价跟着水涨船高的何玉宁进宫到御花园来赏花。

“几年不见,玉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快到舅妈身边来!”见着端庄得体的何玉宁,黎皇后笑得极和善:“姐姐这闺女儿养得着实好,玉宁这稳重娴雅的,不像我们苹姐儿如今越发没人管得住她了!”

崔清月坐在次坐,与崔卓阳生得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缀着淡淡笑意,道:“这也就是在娘娘面前瞧着乖巧些,平日里在家可不知要如何折腾呢!”

三人才说着话,凉亭外有宫人一路小跑进来通报:“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话音才落,被娘亲召唤而来的崔永濂便出现在假山拐角的路口处,远远瞧见是姑母带着表妹进宫来,再瞧见娘亲笑得那叫一个热络,心中便知是怎么回事的崔永濂也不好直接离开,只得板着个脸往凉亭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何家母女也起身朝他见礼,崔永濂受了君臣礼后,亦朝崔清月行晚辈礼:“见过姑母。”

“都是自家人,这般客气作甚?都坐下说话罢!”坐在首位的黎皇后笑吟吟地看了眼长子与大姑姐家的女儿,这郎才女貌的,瞧着多般配呀!

她也不是偏心,可这儿子日后是要登上大雄宝殿的,他的嫡妻自然也该是有良好教养,能帮他打理后宫,教养子女的世家贵女才能胜任。

至于葛歌,颜色确实比玉宁鲜亮,也算是有几分见识体贴,可比起玉宁来还是差得远了不是?再者她都没嫌葛歌把儿子迷住了眼,不肯让她进宫,还愿意给她给侧妃的名分,已算是大度至极了不是?

可崔永濂与何玉宁却是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就坐得远远的,互相都不想与对方扯上什么关系一般。

“玉宁啊,你小时候在舅舅家不是最喜欢跟表哥一起玩儿嘛,这御花园中春日百花齐放最是好看,要不你们年轻人四处走走看看?”黎皇后笑意盈盈,看向儿子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威胁:“濂哥儿你可得照顾好玉宁啊!”

不情不愿的表兄妹俩被迫去赏花后,黎皇后才与崔长公主笑着说话:“你瞧那俩孩子,年轻真是好啊!”

“娘娘说的是。”崔长公主不知黎皇后是什么意思,也不敢乱言,只笑吟吟地应和着黎皇后的话。

而另一头心不在焉地陪着战战兢兢的表妹赏花的崔永濂也意识到问题的存在了:他本来是想经由娘亲来给父亲吹吹枕头风,说说软话,自己再去一求,即可水到渠成。可如今娘亲却成了自己娶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越想脸越黑的崔永濂全然没注意到跟在他旁边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何玉宁都快哭出来了,她该怎么办,表哥看起来跟要吃人似的啊!

“表、表哥你要是有事儿,不、不必陪我的。”

崔永濂虽心情不好,可也不会真把何玉宁丢这儿不管,只沉着一张脸应道:“没事儿,你不是要赏花?赏吧!”

“我、我不赏了,可以吗?”何玉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到。

崔永濂难得露出一个称得上有些许和善的表情:“自然可以。”

两人走了不过半刻钟,便又返回黎皇后与长公主所在的凉亭中。崔永濂拱手行礼赔罪道:“儿臣前朝事忙,改日再来陪母后赏花。”

说罢逃也似的快速离开了御花园。

“玉宁你别介意啊,你难得回京一趟,舅母下回叫他再陪你到城中逛逛。”黎皇后心中暗骂一句这不懂事的玩意儿,面上还是笑盈盈地与何玉宁说话,那股子亲热劲儿叫何玉宁没由来地心底一阵发毛。

不过何玉宁也还是强撑起娴雅的笑,道:“太子表哥事忙,玉宁去寻苹姐儿一道便是。”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儿得很!”黎皇后真是越瞧越满意,看!多懂事儿的多大方得体的小姑娘!

凉亭中三人言笑晏晏的,瞧出何玉宁有些紧张的二人只以为她是第一回入宫太紧张,谁也不知道在她心中有多抗拒与太子表哥同框出现。

待母女二人出宫后,崔清月瞧着女儿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那宫里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太子殿下英武不凡,多少姑娘求着亲近都没这机会,你为何就怕成这般?”

所谓侄女莫若母,崔清月此时已然明白女儿的惧怕不是来源于宫中,而是太子殿下。

“我,我又不想嫁给太子表哥,与他亲近作甚?”何玉宁心虚地嘟哝着,依偎在娘亲身边。

想起幼时她被当时熊出天际的太子表哥骗上树下不来,最后跳树摔断腿,虽然太子表哥也被舅母家法处置打得他趴床上几日没下来;

想起大表哥骗她只要把毛毛虫拿回被窝里捂着,第二日就能变成漂亮的蝴蝶,害她被叮得浑身都是又红又大又肿的包;

想起…

何玉宁觉着这大表哥简直是魔鬼一般的存在,自己碰着他是一点好事儿都没有,真是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

崔清月虽然对黎皇后的暗示很是心动,可想起太子方才那见了她们跟逃命一般的态度,女儿如今又惧怕不已的。

心中叹息一声,罢了,争那无上荣宠做甚?她就这么一个嫡出闺女,何苦送到那吃人的地方去受罪,倒不如留在身边,等出嫁时请弟弟为她赐个郡主封号,背靠皇家,也不怕有人敢欺负了这傻孩子去!

自那日御花园相遇一事,崔永濂便晓得从娘亲那儿曲线救国是走不成的了。

又知若是他坚持要娶葛歌为妻,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着实太大,便以葛歌救过自己一命、又冒着死罪收留崔家家眷数月、为西南军在征战时筹集的粮草等功劳,及以安抚曾救过崔卓阳一命的葛家茂为由,为葛歌求来了正二品的县主之位。

崔卓阳这国君之位起码面儿上来得名正言顺也是多亏了葛家茂出手斩杀羊氏二子,免了他残暴之名;再者在崔家军攻入国都前的最后一场恶战中,也是葛家茂的一声大喊叫崔卓阳躲过了暗处放出的冷箭一支。

于公于私,崔卓阳都多亏了葛家茂此人。但葛家茂出身太低,若骤然封个高位,未免也太过扎眼;可封低了又怕伤了有功之臣的心。

如今被儿子这么一说,已稳坐国君之位的崔卓阳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赐匾额一幅,算是叫葛歌那女扮男装充当里正一事名正言顺掩过去,再赐正二品县主爵位,加上崔卓阳预备给葛家茂的三等公爵位,这样一来出身倒也不算太低了。

“如今南边儿对女子的贬低与限制越发多,葛家那孩子倒是个不错的,若能叫她起到个好的样板,也算是造福天下女子的好事一桩。”

崔卓阳亲自拟写好旨意才搁下狼毫,与站立在殿中的长子沉声说到:“我家先祖也曾是出女将军的,你岚姐儿从前在军中帮着出谋划策,也有女中诸葛之美称,只可惜前朝除先祖一例外再无女子为官之先例。”

“为父此番能登基成事,背后也少不得女子的襄助,不妨就借葛家女之事,也好打压南方那边儿的歪风邪气,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没本事就知道欺负女子,算甚男人!”

崔卓阳骨子里流着的那是天然的武人之血,慕强而不凌弱,在他看来,实力比性别更重要些,例如他崔家那位先祖女将军,若无她当时带领崔家军连战连捷,大定前朝国界,哪里还会有前朝后来的上百年的安稳?

从前并不知父亲心中所想的崔永濂这会儿闻得此言,暗觉自己格局还是太小了些,只考虑到以这些为葛歌增加资本,着实不如父亲所虑,满心皆是钦佩,深深作揖道:“有父亲这般的好国君,我大荣何愁不繁荣昌盛,黎民苍生何愁不安居乐业?”

“你如今倒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不成?”生得与崔永濂有五分相似,人到中年却因常年行军作战而身形挺拔的崔卓阳端坐高位时也颇有威仪,只含笑摇摇头。

“儿臣不敢。”

“得了,你且去忙吧。”崔卓阳也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来给自己解决难题的,如今难题解决了,他可还有一堆折子要批呢。

父子俩这边良好沟通,封赏的旨意第二日便出了国都。而彼时的葛家茂才刚出华新村。

葛家茂抵达国都后,直接便入住了早已准备好的平远公府。三等公虽不算太高的爵位,也够原就是泥腿子出身的葛家茂欢喜上许久了。

宫里的人也会办事儿,知道这平远公深受皇恩,又有太子在背后过问,自然一切准备得十分妥当。

就是那管事太没眼力见儿了些!换上三等公冠服坐在首位听府中管事汇报工作还不忘一会儿提一句太子殿下照顾的葛家茂心里有些愤愤,这哪是顾着他的情面,摆明就是另有所图!

听了好一会儿那管事的对太子歌功颂德,葛家茂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得了,我也不听这些,你给我挑个最好的院子布置好,按小姑娘的喜好布置好,再寻几株合欢花回来种院子里,再搭个葡萄架子,再树个箭靶子在院儿里。四处都给我弄齐整来啊!”

“是,如今府中无女主人,老爷您看是把二进的正院挪出来用还是?”管事的如今还不清楚新主子的脾性,做事自然也是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