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说自己的事，又似开解雪元卿，雪元卿闻她言语，神色一丝怅然若失，心中却不住反问自己是否爱上那徒儿……终是叹口气，说了难言之隐道：“我一生清修，出家日久，过往心中只有道法与众生，你问我情字如何，贫道心中一片惘然……”言罢，抿着嘴角却低声道：“只是我与这弟子……我一直悉心将她养大，恪守师父本分，可她成人后不知为何言及爱我，我恐这命轮会害死她，又觉这情违背人伦，难以接受，便不理会她对我的情。事情到了最后，那夜门中奸人害我，祯儿为救我入魔，带着重伤的我逃出，她为救我输送了过多灵力给我，邪性发作……在我昏迷时，做了孽事，也算应那句了命轮，只是爱她还是不爱她，我心中根本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所以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她说起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往事似历历在目，心下一片惨痛。

丁怡心中明了，似是怜悯道：“原是这样……这贼老天害人，你也受苦了。”顿了顿，却更同情岚祯般道：“可我看那祯儿却比你更可怜，做血魔是心中悲愤极致，我是被人屠了数百子民，那些人族丧心病狂，连妇孺也杀，见那些孩子死去，我心如刀割便入魔杀人。想来你的弟子，也是心中凄惨到了极处才托生了血魔，只可惜她经历惨痛，爱上了你，你却不如长樱有情，她不过单相思而已，做了孽事还惹你难过，心中必然更加孤苦无依。”

她说了这些，雪元卿思绪摇摆，那山洞寒凉终是引她寒毒发作，大声咳了起来。

丁怡见她如此，只得先和长樱道别，把雪元卿带出洞府，走到一处朝阳的海岸，让她晒着日光，又给她输了些灵力才把她暖过来。

那海风徐徐，二人同坐在一处礁石，天空净蓝无云，雪元卿反复思量过往之事，心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亦是痴了。

丁怡望着海崖也愣愣道：“听说海神是看着洁白的海浪，喜欢这海潮的声音，所以创造了我们一族，人鱼有好听的歌声，漂亮的容貌，大海一般宽厚的心灵，我们是自然的精灵，每个人鱼死后身体便会重回大海化作一朵浪花，感谢海神馈赠这一世，来世会更美好。”

雪元卿痴痴看着大海，良久才道：“人鱼是天地生灵，并未出六道轮回，你和长樱今生如此相爱，她虽过世，你百年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轮回，再续下一世缘分。”

丁怡却一丝苦笑道：“那却没机会啦，六道轮回有天谴，如果我不飞升魔尊，我这样杀孽之重的魔，坐化时候极可能遭受天谴魂飞魄散，便是惩罚轻些，我来世也会掉入地狱道，受火狱万年之苦，更不能和我的阿樱续什么三世缘分。”

她说着苦难，却并不如何悲痛，神色温柔淡然，雪元卿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羡慕，便低声道：“她与你如此深情，只得一世也已够了。”

丁怡点点头，豁然道：“小雪，看你冷冷清清肖似无情，以为你和那些修士一般是些枯木朽石，不懂人间真情。你这话却很中听，我很喜欢，阿樱也这样说……所以她去世之时，做下了一个决定。”

雪元卿道：“是什么决定？”

丁怡望着大海，似是悲伤，又很温情答了话道：“西海龙族是上神后裔，本不该留存人间，他们的真身充满灵能，骨骼毛发皆汇聚强大灵力，每个龙族预感到自己要死亡的时候，便会去往一处叫龙墟的深海墓地，只有在龙墟中坐化，真身会分解为灰烬，灵魂才能解脱重入轮回。否则真身不散，这躯壳仍灵能太大，会被上天视作贪恋人间还想重生，这样龙魂便会被上天滞留阴间无法转世为人，难免落个魂飞魄散消失无形，所以这千万年来，人世间极少有人见过一具龙的尸骨是也不是。”

雪元卿闻言才明了，蛟骨多见，龙骨却真的没什么人见过，便道：“那长樱的尸骨留在此处，为何没去龙墟？”

丁怡叹息道：“我们阿樱便这点极为不好，她性子太倔，当预感到自己要病逝之前，我便让她前往龙墟化归，她却拒绝。只说既然与我无法生生世世，便也不想再入轮回，希望他年我入海化归之时，毁去她尸骨便罢，这样我若魂飞魄散，她也魂飞魄散，便不需要转世投胎到一个没有我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