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远远的看见陈夫子端坐在凉亭中,时不时的翻一页书,捋捋胡子。
乔庭渊看了一眼沈近存,伸出两个手指弯了弯,意有所指。
沈近存老老实实的把扇子递给仆人,点点头。
两个人站在台阶下鞠了一躬,乔庭渊唤道:“先生,学生回来了。”
陈夫子“唰”的一下放下了书,不过又赶紧装作慢悠悠的样子捋胡须,慢慢问:“如何?”
乔庭渊看了一眼沈近存,说了两个人的名次。
陈夫子沉吟了一下,说:“你取得这个名次,算是没有白费你这几年日日夜夜的读书,不过——你是打算继续科考?”
正说着话,乔庭渊有察觉到了身后来了人,听着声音像是林滁和魏与添。
乔庭渊便没有说话,等两人向陈夫子说完了名次才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去试试。”
陈夫子转而问起其他人。
乔庭渊静静的在一旁沉默,时不时的就有魏与添的视线从他身上滑过,那种视线夹杂着欣赏与抵触。
等到乔庭渊抬头看他时,又看见他十分别扭的冲自己扯了扯嘴角,眉眼闪了一闪。
“你们都是乙班里数一数二的学生,既然都想去试试府试,接下来的时间就要更加用心了。府试比县试的考查难度更大,有几本书我也未讲到,自己要去弥补。”
陈夫子对几人都算了解,他也深深地知道县试只不过是第一道门槛,后面的会越来越难,也越来越看重运气。
这年头主考官的口味也关系着考生的录取。
等陈夫子训完话,乔庭渊顺路穿过了固定卖菜的街区,买了猪肚和家养的老母鸡。
他近些时日都很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过饭了,每次都是自己匆匆的吃完饭就抱着书开始看,一天下来唯有做仰卧起坐的时候才能聊上几句。
走到巷子里,邻居里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向他拱手道谢,往日时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此时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加的密切了。
他笑着说了几句,便要推门,忽而听见了雯娘的哭泣声,他的脚步一顿。
“雯娘你平日里受委屈了,为娘的也知道。从小就帮娘看着平安,娘才能有时间去洗衣裳,赚些钱。”
“现在你也到了看人的年纪,娘这开春以来都在给你找着合适的人,只是你也明白雯娘,能和你般配身材的郎君确实不算多。”
雯娘的抽泣声变小,默默的不说话。
“娘是按着大丫找的那个人家给你找的,娘知道你虽然不爱出声,但是也不会让你受了大房的气。”
乔庭渊握了握拳。
现在男子的普遍身高大多是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而女子是集中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左右。
以乔庭渊的目光来看,
雯娘约莫是一米六五左右,她的身形削瘦,看着又高了两分。
故而平日里雯娘走起路来有些畏缩。
乔庭渊往日里常常劝雯娘走路大方一些,但到底是接触的女性太少,也没有察觉出雯娘的这个心思。
前两天赵氏上来没能如愿,便说起了大丫的婚事,才又让雯娘憋闷了好几日。
乔庭渊握紧拳头,门内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你大婶娘掐尖好事不是一天的事情了。但不论她怎么说,在家里的时间还是要多学一些傍身,免得嫁出去了撑不住你男人的场子。
“不说你男人,手艺不好给自己做衣裳都不好穿出去。”
何杏最近不仅是照顾着乔庭渊的饮食,还抓着雯娘尽量多学一些,织布绣花已经是基本,还有学会更进一步的染色或是裁衣。
这年头想偷懒的小娘子实在是太少了,出嫁之后是在靠手上的功夫吃饭。
何杏给雯娘递了手绢,“这事儿慢慢来。”她起身拎起刚才买的菜,转身去了厨房。
她心里叹了气,赵氏不如愿之后的说话太难听。
“你们家雯娘这个个子,我倒看哪个男人能取她。”
这话说的难听,但何杏思前想后也没有在自己身边的人家里,找到超过了一米七多的郎君。
更何况女子的鞋底有时候还会增厚两分,更加难以处理。
乔庭渊没有推门,退了几步,现在进去只会给雯娘难堪。
他手里拿着鸡又去街上晃悠了两圈,去了书店里挑选了两本札记。
这件事情上确实有大房赵氏说话难听,但是雯娘的现实处境也放在这里。
是他大意了,这才刚过了县试,就让他有一种暂时性的满足的感觉,这几日也都一心挂念于放榜成绩,整日里都只是复习了以前学过的书,不熟悉的《中庸》和《孟子》还只停留在死记硬背、过一阵子就会忘却的阶段。
暗自下定决心之后,乔庭渊收拾好了心情,带上笑意重新回到了家门口,仔细的听了听方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雯娘,她面上已经看不出刚才哭过的痕迹,依然是带着一丝的笑意,温柔的看着乔庭渊。
“买了菜回来?”
乔庭渊现在不敢仰头看雯娘,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向了别处。
“嗯,最近娘和你都辛苦了,做一道肚包鸡吃。”
乔庭渊的视线从雯娘脸上划过,又看向了迎出来的何杏。
“正好厨房里都买了些肉菜,你要是想的话都做了出来吧。”
要放着平时,何杏是不会让平安做这些事情的,读书要紧。
今天又是他中了头名日子,加上乔庭渊本身对这些事情也喜欢自己动手做,连乔成都不像他一样能试着去学织布机。
“你爹去买酒了,你现在就开始做吧,等他回来就开始吃饭,晚上我和你爹还要去你姥爷家一趟,早点吃饭也方便一些。”
何杏手上还带了水,把乔庭渊手里的母鸡和牛肚接过去,“肚包鸡?是把鸡塞进去煮?”
“娘还是聪明,一听就明白。”
何杏白了他一眼,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十分的灿烂,“成天就知道哄我开心,你爹不是说,整个家里就你和他是聪明人。”
乔庭渊赶紧澄清自己,“娘,那是爹喝醉了说的话,和我没有关系。”
何杏拿了醋和面粉去清洗猪肚,把猪肚里的骚味处理干净,乔庭渊这边处理了鸡身上的杂毛,雯娘安静的找到织布机前又开始咯吱咯吱的响。
雯娘学的快,织出来的布都可以直接拿去布庄卖。
这边把猪肚和鸡的肚子里都塞了葱姜,而后把鸡塞进猪肚里,拿针缝好,冷水下锅熬煮一个时辰。
趁这个时间,乔庭渊去了小隔间里把自己不熟悉的《中庸》《孟子》拿了出来,他方才在书店里偶然发现了一份有关于这两本书的手札,翻了翻,虽然有一些地方含糊其辞。
但是却也有能让乔庭渊恍然大悟的地方,说了他不知道的典故。
他便从中,选择性的挑去能理解的地方。